第二百九十七章:你要答应我

见她如此生气,云渺渺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也没那么不堪,至少没让我住牢房,也没饿肚子,其实魔尊平日里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可取之处?”余念归狐疑,“比如?”

她顿了顿,正色道“做饭挺好吃的。”

半夜带着她冒雪去吃夜宵的时候手很暖和,夜里悄悄给她掖被子还屏着呼吸,翻窗到她这儿来避风头的时候有些孩子气,吵个架还冷不丁一句话把她思绪全打断了……

啧,越想越觉得这半个月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倒是她一心想逃,待逃了出来,却又有些惦念。

啊,对,惦念。

她好像想清楚这几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的缘由了。

此时的余念归露出了活见鬼般的神色“渺渺,你这怎么……怎么还夸上了啊?那可是魔族,咱们是仙门弟子!”

“算……夸吗?”她有些恍然,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明明在那个祖宗面前,全然没有这个心思,今日倒是忽然觉得,他还是有值得夸赞之处的。

她二人咬着耳朵讲体己话,自然没有让旁人听到。

将该记下的都记下了之后,陆君陈再度抬起头。

“锁天塔于其他五界而言,一直像个虚无的传闻,你当真进去了?”

直截了当的一问,云渺渺都给逗笑了“我若是不曾进去,也就不会险些丢了性命了。陆公子觉得,我在骗你吗?还是说,我须得给你画出相柳是何模样,陆公子才愿意相信?”

陆君陈陷入迟疑“在下只是觉得,凭魔族一贯的做派,不像是会留着一座塔,囚禁着四海妖邪,若真如你所言,锁天塔中的都是曾为祸八方的魑魅魍魉,六界这数千年的太平,不仅仅靠着各大仙门齐心协力,除魔卫道,这岂非与以往的传闻背道而驰?”

闻言,云渺渺也有些动摇“陆公子的疑问我其实也想了许久,始终不得其解,魔族……又或者说魔尊的心思本就难以捉摸,但那座锁天塔的存在,却不像是有所图谋,否则只消将那些妖邪放出,于世间,必将是一场劫难,而魔族,只需在仙门疲于应对之时,坐收渔翁之利,可……”

可偏偏,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不仅如此,锁天塔周遭的禁制,一道比一道稳固,若不是她破了塔,那些妖邪再过千年,也不可能离开此处。

她愈发觉得,猜不透魔尊的心思了。

明明口口声声要荡平六界,将仙门踩在脚底,让世间生灵涂炭,可做的,却是让这四海更为太平的事。

有时她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颇为荒谬的念头。

不可一世的魔尊,倒像个在同谁怄气,不肯服一句软的孩子。

“若你所言是真,那倒是怪了……”陆君陈面色微沉。

“何处古怪?”她不解。

“在下拙见,魔尊不像是对你起过杀心,倒像是想将你留在崇吾宫,既没有料到你会逃,也没料到你会进锁天塔取佩剑,但你那日能闯过重重禁制,走进那座塔,难道只是运气好吗?”

他真心发问,云渺渺不由一僵。

她不曾说起余鸢赠她令牌一事,但细想下来,若是没有那块令牌,她必然没有机会靠近锁天塔,或许最终迫于形势,只得暂且放弃佩剑,赴往忆川,趁机逃出魔界。

若是没有那块令牌……

……

崇吾宫前的石阶,看得久了,总觉得像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重黎静静地站在殿门前,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远山灰蒙,长路渺远。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阿黎”,他浑身一僵,错愕地回过头,却见余鸢站在他身后,笑容清浅。

眼中倏忽燃起的光,忽地就灭了。

“你怎么来了?伤可好些?”不温不火的口吻,在旁人听来算是温柔,但她晓得,这数千年,从来便是如此。

无微不至,却又客客气气。

从不发火,也不曾再亲近一步。

就如此刻,她明明唤了他的名,他却像是听到了另一人的声音,回头望过来的眼神,急切而慌张,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失望。

“我很好。”她笑了笑,“我叫你‘阿黎’,你好像……不太高兴。”

重黎看了她一眼,眼神瞧不出喜怒。

“这两个字,我不习惯……”

余鸢的笑有些僵“是因为我不是上神,所以不习惯吗?”

他顿了顿,袖下的手无声地收紧。

“我只是忽然想起从前了。”她望着天,有些感怀,“昆仑的天,总是蓝得很好看,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久……重黎,你可还记得,我二人初见时,你险些抽了我一鞭?”

重黎面露尴尬,别开脸“那会儿刚拿到无愧,还有些不顺手,镜鸾上君不是罚过我了,你还记着这仇?”

闻言,余鸢轻笑“记得啊……我那时真是吓了一跳,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凶的小子,没想到你我还能走到今日。”

重黎面色微僵,看了她一眼“你今日倒是感慨诸多。”

她默了默,神色淡了下去“重黎,那个唤作云渺渺的女子,你是如何看待的?”

突如其来的一问,出乎他的预料,一时语塞。

于是她换了个问法。

“你是将她……看做上神了吗?”

这算不得一个好问题,她心知肚明,也晓得他多半会动怒,但无论出于何种念头,她终究问出了口。

果然,眼前的人皱起了眉,脸色也沉了下来。

“提她作甚?”

余鸢苦笑“我见过那姑娘的,你不在的时候,偷偷来崇吾宫看了好几回,就连我也觉得,她的眼睛像极了上神。这些年我没忘了昆仑,你其实也没忘不是吗?一点相似之处,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影子。”

“别说了……”重黎叹息着合了合眼,并不想继续下去。

她每说一句,那些往事,便会一桩接一桩地浮现出来。

“重黎啊……”余鸢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说对她恨之入骨,当真吗?她已经死了好多年?如今的你到底恨谁呢?”

“我恨谁……?”他不解,心头像是堵了一口气。

余鸢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是啊,你我都历经过生死了,我却总觉得你在瞒着我什么,这次锁天塔被破也是,闯入魔界的人,是长潋吗?”

沉默片刻,重黎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罢了,对你不需隐瞒,的确是长潋前来将人劫走的。”

“若是没记错,他如今是一派掌门了吧。”余鸢面露感喟之色,“这般爱护自己的徒儿,倒是难得……”

“什么徒儿,她明明是!……”他咬咬牙,止住了后半句,转瞬即逝的怒意却落在余鸢眼中,“总而言之,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本尊迟早跟他算账!”

余鸢摇了摇头,神色淡漠地望着天“这些都我都不在意……我晓得的内丹已经治不好了,也不想同任何人争抢,只想安安稳稳地度日。

这几日,我总是做噩梦,梦见你追着旁人走了,我怎么喊你都不肯回头……

重黎,你要答应我,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都别让我孤零零一人,可好?”

她眼中似有泪光,重黎不由心头一震,皱起了眉。

“说什么傻话?当初若不是你舍了内丹相救,我早已死在苍梧渊,我的命是你救的,怎会丢下你一人?”

她淡淡一笑。

“那便好,如此,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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