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意料之外的故人

见到余鸢,是在出关后第五日。

云渺渺想不通,重黎到底在同她拧什么,每日都非要分走她半张床,话是越来越少,但每日抱着她入睡却是半点不客气,推是不敢推开的,帝台棋忽然出现,也只能暗暗记下,等第二日再画在图上。

可今日她刚在图纸上圈出帝台棋昨日半夜里,最后出现的一处方位,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惊得她立即将纸折起,塞进腰封里。

来人的步子很轻,不急不缓,应不是重黎。

她回过头,就见一女子站在门边,似于灰蒙中点上一抹明亮温柔的霁色,柳眉杏目,秀而不媚,算不上如何地惊艳,却是越看,越觉得顺眼,从骨子里透出的,是那些婀娜的女妖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娉婷秀雅。

无需任何言语,她下意识地便觉得,这就是那位救了重黎性命的余鸢姑娘。

桑桑望着那门边的女子,忽地僵了僵。

尊上绑回了一个仙门女弟子,软禁在身边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能忍到这会儿才来崇吾宫瞧一眼,也算了不得的心性了。

望着余鸢步步而来,柔弱之态,像是还带着病,她想起了不夜天时那些女子间惯用的伎俩,下意识地先往后退了退,免得“不小心”磕碰到了别人的心肝儿,百口莫辩。

“你就是重黎从带回来的天虞山弟子?”她一开口,眸中便含了三分笑,可口中道出的名讳,却是放眼魔界,独她一人敢唤的。

云渺渺一愣神,已经被她打量了个遍,那双含着秋水般的眼眸,最终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了良久后,不知为何,笑了一声。

“……怎么了?”她皱了皱眉。

余鸢默然片刻,摇了摇头“失礼了,只是觉得姑娘的眼睛,像我一位故人,眼中神韵却是略有不同,该是认错了。”

她退后半步,客客气气地报上了自己的名。

举手投足,再没有半分越矩,倒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云渺渺哑然须臾,到底还是存了一丝戒备。

“不知……何事?”

余鸢莞尔“日日在丹乐宫养病,着实无趣,今日重黎不在,我便出来走动走动,听闻崇吾宫中囚着一位姑娘,一时兴起来看看,希望没吓着你。”

寥寥数语,看似无心,但旁人听来,却更意味深长。

“听闻你是天虞山的弟子,我从前也曾拜师求仙问道,只可惜半途而废,拖着这副残躯,也很难再有什么作为了……”她叹了口气,似是在惋惜什么,又见眼前的人面色不大好,胳膊似是有什么不便,面露讶异。

“你受伤了?可要紧?重黎上回送到丹乐宫的灵药还有不少,我许久不曾舞刀弄剑,伤不了,回头给你送些来吧……”

言语间处处透着忧心,甚至有意看看她伤得如何了。

云渺渺下意识地避开,倒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所幸她不曾提及魂胎,此事应当还不曾传出去,霓旌和遥岑也不是那等碎嘴之人,便是没有他俩,想来也不足为奇。

面对刚刚闭关归来的柔弱心上人,那祖宗怎么可能告诉她,自己不知何时让别的女子怀了个莫名其妙的孩子?

“不必了……多谢姑娘好意。”她尽量温声细语地婉拒了这位瞧着跟瓷儿似的美人儿,这细皮嫩肉的,一掐就该出水了,定是日日被人捧在掌心,舍不得磕着碰着。无冤无仇,她也没想着给这姑娘添堵,思量了片刻,还是觉着自己莫要太引人注目为好,便道,“我只是一个阶下囚,那些灵药,还是姑娘自个儿留着吧。”

闻言,余鸢却是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又开始看她的眼睛。

“重黎捉你回来时,可有说什么?”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云渺渺皱了皱眉,觉得没有同她细说的必要,便随口敷衍。

“我不过是个寻常的仙门弟子,将我捉回来,应当只是为了解气吧。”

余鸢勾了勾嘴角“寻常啊……倒也不尽然,你这双眼睛,生得真好看。”

突如其来的夸赞,非但没让她心生羞赧,倒是觉得一阵茫然。

她的眼睛……好看?

说起来,她自个儿倒是从未留意过。

“姑娘过誉了,你……也好看。”她尴尬地接上了这句话,倒是将余鸢逗乐了。

“我时常闭关,故而平日里除了重黎,没几个能说话的朋友,丹乐宫平日里也冷清,你若无事,可来坐坐。”她笑道。

云渺渺顿了顿。

“姑娘说笑了,我不能离崇吾宫太远。”

说着,低头看了手腕一眼。

余鸢也留意到她腕上缠着的东西,面色微诧。

“无愧……?”

看样子也是认得此物的。

云渺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道藤蔓不解开,我走远些,便会被发现。”

这也是她为何只能先凭帝台棋探查魔界大门的缘故。

余鸢眼中的笑忽然僵了僵,虽在转瞬间掩了下去,但这诧异之色却被她瞧了个正着。

她笑了笑“无愧是昆仑仙藤结出的主脉这一,上古神兵,乃重黎贴身之物,自从……已经好些年没见他拿出来了,没想到再见,居然是用来捆你的……”

“他若是能换一样寻常些的,我感激不尽,被这玩意捆着,其实还挺疼的……”对此,她难得道了句真心话。

余鸢轻咳了两声,恰好打断了她的话,面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我该走了,好像忘了服药的时辰。”她浅笑着转过身,走到门边,忽然停了下来,“还不曾问过姑娘名讳,倒是疏忽了。”

温柔的口吻,眸中的笑如三月春暖,煞是好看。

沉默良久,终得了一句答复。

“天虞山,云渺渺。”

闻言,扶着门的那只纤纤玉手忽然紧了紧,面儿上的笑却还是云淡风轻的。

“是吗,云渺渺……不错的名字啊。”

望着她消失在石阶尽头,云渺渺暗暗留着的一丝防备才缓缓卸去,回头看着一直藏在她身后的桑桑。

“怎么躲起来了?”

见了魔尊都没这自知之明。

桑桑目光凝重,没有作答。

“怎么?这位余鸢姑娘你认得?”她记着之前它曾说有位“旧识”,与之同名,这世上该不会真有如此凑巧的事儿吧?

桑桑的无言几乎已经默认了此事,犹豫半响,终开了口“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她……”

毕竟当年,它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

那样的混乱中,就连她和主上,都未能全身而退,回头想找人时,只望见一地横尸。

倒不是怕她,只是觉得,这会儿着实没有见坦然相对的心境。

若是她认出了它,它该如何解释当年为何弃她而去?

若没有认出,也同样不知怎么开口。

她的声音还是如从前一样,温和中透着一丝软意,便是看不见她的笑容,也依旧能从记忆中找出些许光景。

意料之外的重逢,令它始料未及,她为何会出现在魔界,怎么会成了重黎的救命恩人?

一肚子的疑问,全被愧疚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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