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再往神殿

所谓课代表自然是每科的学习代表,但除了宗教课以外。

宗教课在班级的学习代表,不止是要看背书能力、学习理解经文方面的成绩好坏,更重要的是信仰……很多讲师比起学习能力,更多是选信仰虔诚的孩子来当“课代表”,全国统一用斯瓯克经典里“有慧根的孩子”,“斯瓯克桑”,来作为课代表称呼。

斯瓯克桑可以算是课代表,但又不仅仅只是学习委员之下的课代表而已,跟宗教一样,有点超然于尘世的独立感,是平行与班委,乃至班长一级,甚至是跟老师对等的存在,具体到个什么程度,就看斯瓯克桑自己的个人魅力了——这些是从小学第一天宗教课开始,讲师就教给学生们的内容,在观察小萝卜头们一段时间之后,会选出一名斯瓯克桑来。

而这个斯瓯克桑,不出意外,直到高中毕业都会一直是斯瓯克桑,除非初中换班级,或者有斯瓯克桑插班生,出现多名斯瓯克桑同班的情况,又或者原本的斯瓯克桑转校走了,班级里没斯瓯克桑了,才会发生斯瓯克桑变更事件,讲师重新选一个。

班级里这种特别的存在,听到关于神殿、祈福仪式的话题,自然会产生十二万分兴趣,而在仪式中有同学见证了“神迹”,这种事情必定会被斯瓯克桑报告给讲师……

被点到名的卡妃心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她觉得此刻自己是最特别的存在,虚荣心无比满足:“是的!我在第12区神殿里见到了天神!”

嗡嗡嗡——

卡妃如此掷地有声,全班自然小话起来嗡成一片。然而坐在第一排的班长,就在位置上那么回头缓缓环顾一圈,一幅看到谁在讲小话就要记下来的模样,全班瞬间就恢复安静鸦雀无声。

讲师那边则是在诵经、行教礼,然后开口向卡妃道:“被祝福的孩子,说说你所见。”

“我、我……嗯,昨天我成年,按照斐济方式,我回到了出生祈福的神殿……”卡妃零零碎碎把昨天的行动复述了一遍,“……结果一眨眼就不见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种子塔缺了一块,旁边还有好多供品都消失了!后来我有想过会不会是山里的猴子,但它们是不会动这些不能吃的供品的,所以所以……”

讲师:“天神偶有使者巡查人间,带走供奉之物回天是吉兆,祈福时见证,祈求之福传达天神,祝福你,下课后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那么接下来开始上课……”

“是。”卡妃应答一声后缓缓坐下,瞬间就开心不起来了,老师办公室区可是个恐怖的地方,能不去就绝对不去的所在,然而现在避无可避……涅丝还偷偷回头做鬼脸,下课看我捏死她不!

接下来几天,事情开始失去控制,仿佛全校都知道了卡妃见到了“天神”的事情,进校门都会被教务处老师多看两眼,一开始还挺满足虚荣心的,后来渐渐开始不对味了,尤其是以爱斯普瑞斯为首的一群“嘲讽”派,不是说天没亮透她看花了眼,就是说她明明看到的就是猴子,硬编故事来骗人。

卡妃除了赌咒发誓外完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一张嘴根本说不过爱斯普瑞斯那群人来,除了被气哭外没有任何其它办法,后来说多了,渐渐说得卡妃自己都怀疑了起,虚荣心开始变成怀疑,怀疑关注自己,观望自己的老师同学家长们,并不是在看“神迹见证者”,而是在内心里偷偷嘲讽、讥讽着她,骂着她是个欺名盗世的骗子。

于是有那么一天,卡妃终于真的失眠了,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第二天早课被老师几次点名,最终在中自习长时间掺瞌睡时,被巡查老师给逮到,叫到了办公室去写检讨……

从小学五年级董事之后,卡妃就再也没有写过检讨了,就感觉天塌了一样,整个世界都被成了灰色,生出不去学校的念头了……然而不去学校又能去哪里呢?

书看不进去,收音机听不进去,作业倒是简单,上课发呆也能做出来,但睡觉就痛苦了,辗转反侧思考着自己要逃到里的绝尘孤岛去,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一个人砍木头盖房子,摘果子、沙滩外捉鱼生活,那可多是幸福啊,每天都鱼吃,每餐的话就是四条,两天八条,三天十二条,四天……条……

猛然被闹钟惊醒,天居然就蒙蒙亮了,忘了吃了多少条鱼,也没想好要如何逃去孤岛,孤岛的南边海洋又在哪里,又有多远……想着一大堆问题,还没考虑清楚,人就已经又到了学校里坐在了课桌前——习惯让人变成了重复的机器,就算卡妃内心哀嚎着要逃,但身体里看不见的齿轮依然自顾自运转着。

在没有有效指令前,不会产生任何决心、行动力。

卡妃就这样挨过了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光——其实也就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人们、学校里的大家就把她给遗忘了一样,没人再关注她,讲师继续讲经,爱斯普瑞斯他们继续玩画片、玻璃珠、彩棒签。

作为学生、孩子们,每天时间可充实着,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学校的、家庭的,还要找空偷摸做自己的,那有什么功夫,闲的没事总在一件事上交缠。

看卡妃的笑话,也就两天热度。男孩子们要忙着跑去秘密基地,整个学校里,其实跟卡妃根本没有交集。

大人们这边的态度更加现实。

这个世界,大新闻太多太多,人生在世,生存不易,每个人都更需要关注自己的生存问题,关心每天的工作、任务,关心街道上的军警、密探,关注收音机里的导弹警报,注意城市的防空警报……

一个高中小女生的“神迹”?她说的是真的能怎样,是骗人的又如何?能改善生活吗?能让战争胜利,还是牛肉免费放送吗?

不能。

当几天谈资就到头了,普通人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宗教人士也就在宗教日记上记上一笔,祷告的时候默诵两句,感谢过天神显灵完事。每月每天说自己见到神的人多了去了,诈骗犯自当枪毙,但几乎每个人都说过类似的话,真要一个一个去较真,国家治理就崩溃了,对于熟人、身边人说的这类话,大家态度都是信其有,一起祈福感恩,也就过去了。

如果这个叫嚷着神迹的小孩,不是这个教育周期时段里,学校里唯一特别的学生,知名度极高的坎皮婼卡妃“大小姐”,老师们之间根本都不会互相提这么一句。

但小孩子、半大孩子们的世界,并不是大人的世界,没有进入社会,成为真正“人类”的他们,不能以社会常识思维去考量。

有教育心理学家认为,作为社会动物的人类,社会才是本体,单独存在的人类个体,在现实意义上,不能算是真正完整的“人类”,只是生物学、动物学上的人类而已。

缺失社会属性,就不是完全的人类了。

一个普普通通社会人都能很简单分辨出的,什么是真正天塌了的事,社会性死亡的状况,什么是看似丢人丢到死,其实根本无关痛痒的状况,在小孩子眼中很有可能是反过来的。

社会价值观念,用具体的事例来说——

关乎全家老小一年口粮的粮票,叠小纸飞机,好玩全飞掉了,无关痛痒。在学校里,被大家伙笑话了,天塌了……

卡妃就天塌了,就这样郁闷了一个星期之后,在某一天小脑筋突然转了过来!诶!我证明自己真的见过天神不就行了吗!

大脑产生了有效指令后,年轻人的行动力往往是惊人的。虽然这个有效指令只是对她个人而言,社会大众其他人,谁又要你去证明个什么呢?又真需要向谁证明这个呢?

她就根本转不到这个弯上面来了。

卡妃不知道外面世界具体怎么样,在她对世界的认知中,整个星球应该跟她家乡卡德拉西亚一样,一年732天,春夏秋冬四季,一个季度144天,一个星期12天。

现在是她高中第一学期,也是这年的第一季度,春夏季度第7星期第11日,早上8点吃完早饭,带上干粮,她再次踏上了前往郊外12区神殿的旅途……

其实在第6星期某天,打定主意要去获取天神证据之后,她就展开了准备工作,但有点不顺利,首先天气预报播报要连续下雨,其次家里煤气罐要加气了,错过这天的社区巡回定期上门加气,她就得想办法自己拖着几十斤的煤气罐去加气站了。而且交通工具问题无法解决,最近几个星期似乎整个大院都在加班,没有休息日。

于是行动不得不延后到下个星期休息日再说。

一个星期10日、11日、12日,3个休息日,首先她在8日确认了邻居,对面楼大哥哥的行程安排,他10日继续加班,要用自行车,但11日就休息了,所以他决定坐电车去公园跟他女朋友约会,用不到自行车了,就十分爽快地借给了卡妃。

到了11日这天,卡妃换上了只在过节的时候穿过的斯瓯克礼服,骑上自行车,跟大院看门大爷、邻居们打过招呼后,骑车前往主干道上的电车站。

一路上穿礼服的人不少,都是休息日早上去神殿的人,穿宗教礼服前往更加正式……成年祈福那天,卡妃没穿礼服,主要是因为接下来要赶去学校上课,在学校里必须穿学生制服,而这个天气虽然还算春季,但如果把礼服套外面,穿两层衣服的话,还是会很闷热,跟父亲讨论研究穿着问题到最后,还是卡妃放弃了穿礼服的打算,主要是礼服是全身直筒的,不好骑自行车,弄脏弄坏了,她就这一身漂亮衣服,那就太难过了。

但今天她却穿上了直上直下的直筒礼服,首先是她对长途骑自行车有了自信,其次是观察路人后了解到了礼服骑车的秘诀——下半身里面先穿好学生制服过膝运动裤,把礼服卷到腰际,上半身的礼服套好,到了目的地把礼服下半身放下来就行了。

骑在车上,卡妃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老早就已经见过这样穿着礼服骑车的路人了,只是没有去细想这个罢了,而且似乎父亲当时也说过可以这么穿着骑车来着。礼服套好,手在里面动作穿脱校服就行了,当初自己是为什么拒绝掉的?没有想清楚具体到底该怎么去做,是个什么模样,还是觉得在外面光天化日下换衣服太害羞了?卡妃自己记不太清楚了,应该都有吧。

到了大马路上,执勤的军人就开始多了起来,骑车路过的几个街口,都摆放着收卷起来的铁丝网,等交警指示十字路口通行时,仰望挂满喇叭的高高哨塔上,站岗的士兵哥哥背着枪,微丝不动盯着前方,不由想到了课文中他们的英勇无畏……果然是伟大又可爱的人们呢。

电车站在人行道上面,由于是休息日,没有多少人在等车,大家都是或步行或骑车,摩肩接踵。

卡妃把自行车先上好锁,检查完礼服完好,里的干粮,准备的供品没问题后,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一阵叮叮当当声传来,卡妃人群里太阳,首先看到的是电车搭在电线上的大辫子,随着行人的纷纷避让,一辆三节车厢,每节十米长的电车以推行自行车的速度缓缓入站。

自行车上了锁,推不动了,卡妃只能吃力的抬着后车轮,把自行车往电车方向推,同样要搭车的路人见状,连忙帮她一把扛起自行车,挂到电车外护栏内。

卡妃道过谢,跟路人大叔一同上车。

电车司机两边抬身出驾驶室,确认没人再上车,售票员呼喝一声“发咯发咯——”放下拦挡车门的栅栏,司机回驾驶座上拉响电铃,电车“咣当咣当”的缓缓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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