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窃诗

帝后走后,琼林苑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众多举子相谈甚欢,张口古言,闭口绝句,让魏知听的有些烦躁。

期间也有人来找他攀谈,但见他脸色不佳,口不出言,不免觉得无趣,便又纳纳退开。

初春的夜晚露水深重,晚风吹过,桃树上花瓣飘下,缓缓落在了桌几上。

魏知举杯喝了一口酒,清凉入嗓,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他不禁有些苦笑,这些书呆子,莫不是读书把脑袋给读傻了,连喝个酒都要先高谈阔论一番。

场间居然还有人掏出古文开始讲解经义,差点让魏知一口酒给喷了出来。

他们这群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读书还可以,但做官,呵呵。

有这时间浪费,还不如让我回去抄书增长修为呢。

魏知懒懒的半倚在斜几上,听着这些乏善可陈的句子,只盼这无聊的琼林宴能早早结束。

他这副模样,早已落到某个人眼中,那人只觉他有些放肆,又想起自己功名被夺,气不打一处来。

探花赵诚端起酒杯,故意咳了一声,场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不解的看向他。

赵诚慢悠悠的把酒喝下,随后看向魏知,面容不善的笑道:“魏公子,怎么见你兴致不高啊。”

魏知微微皱眉,见众人的目光投向自己,他抬手喝了一口小酒,没有说话。

赵诚冷声道:“也对,毕竟是状元,眼高于顶,看不起我们也实属正常。”

魏知瞥了他一眼,道:“读书人不需要别人看得起,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

“说的好。”赵诚听言,冷笑一声,“魏公子,我看你今日身上穿的状元袍,与那日被公主强娶时穿的新娘衣,颜色是一样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魏知,眼光中多出一丝怜悯,一丝不屑等诸多复杂情绪。

被一个女人强娶进府上,还差点洞房花烛,凡是要点脸的男人,都会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

不过对于接受过现代思想的魏知来说,这压根不算事。

一看这些人就没有经受过社会的毒打。

要是有一个阿姨,谁还想去奋斗?

你想吗?

反正我不想。

魏知淡然一笑,道:“公主愿意娶我,却为何不愿意娶你?可能是因为你的才华和样貌都不如我吧。”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人好不要脸。

众人看向他,原先或许还有些许怜悯,现在全部变成了厌恶。

赵诚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有些气节,不过他很快稳住心神,阴沉道:

“不愧是魏公子,原来竟是一个吃软饭的。”

他顿了顿,慷慨激昂道:“我们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得职位,是为忠君报国,施展心中报负,为百姓谋福利。”

“而不像魏公子,日日苦读,侥幸夺得状元,却想着嫁给公主,钻入米缸里,做个令人作呕的米虫。”

这人是欠打吗?

魏知又瞥了赵诚一眼,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他,准确的说,自己根本从未见过他。

他一番话说的是热血沸腾,结果实质上还是空口白话。

真人人都像他所说的一样,那现在的天盛,也不会成为这般模样。

众人听到这席话,顿时心中涌现一团火焰,转头看向魏知,看他如何应答。

但哪料魏知面色不变,照常坐在位置上,轻轻抿了一小口酒,甚至嘴角还挂起了浅浅的微笑。

一群跳梁小丑,自己没兴趣与他们争论。

众人怒不可遏,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此时终于有人站出,缓和了一下气氛。

此人是天山书院的弟子,与榜眼贺源道同属一脉,他笑着看向众人,道:

“各位莫要生气,刚刚魏公子说的也只是气话而已。”

见有人给出台阶,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冷的看了一眼魏知,便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只听天山书院的弟子道:“诸位,每年这琼林宴,都会有几句名诗佳句流传而出,我想今年诸多才子云集也不能输给往年大儒,你们说可对?”

众人点了点头,有人问道:“说是要写诗,不知用何题?”

天山书院的弟子听言,朗朗说道:“不怕各位笑话,每年科举,凡有金榜题名者,就会有榜下失意人。”

“今年我天山书院也有多名弟子成了进士,但也有几人不幸落榜。”

“书院长辈们为了不让其失去读书的兴致,便想着写一篇劝学的诗来开导大家。”

魏知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想笑,原来前几天张贴在天山书院门口的白纸,是这么一回事。

那人继续道:“不过我想大家也知道,我天盛诗词衰弱已久,书院老师们始终想不到一首好诗,不知这一次能否得众人佳句,以振奋人心。”

“这是自然。”所有举子点了点头,开始冥思苦想。

此时魏知心中倒是出现了些许疑惑,他记得自己那日明明已经给过诗了,虽不算是千古名句,但也是朱熹朱大家的名作。

难道是书院看不上那诗?

他微微皱眉,有些不能理解。

沉默许久之后,断断续续有人说出自己的诗句,但都有些不尽人意。

魏知继续举杯喝酒,想不到眼下这些人不仅满口大话,诗词也烂到让人发笑。

小学生都比你们写的好。

他想只要自己现在起身,随便砸一个前人的千古绝句出来,都会被眼前这些人给捧上天。

这爽文套路,没想到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魏知心里莫名有些小激动。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站起来,他想的是,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既打了众人的脸,又能让他爽上天。

许久之后,都没有佳句浮现,众人未免有些失望。

此时赵诚却看向一直坐在桌前,安静饮酒的贺源道,问:“贺兄心中可有佳句?”

贺源道淡淡的回道:“我不善词句。”

赵诚一笑,又瞥向魏知,讥讽道:“这位爱吃软饭的魏公子,可是我天盛的状元郎,还望能不吝指教。”

你这么欠揍,你家人知道吗?

魏知冷冷的看向他,但总觉得还没到最后时刻,微笑着摇头:“我可没那个本事,还是诸位请吧。”

“这个状元郎,当真是名不副实。”赵诚先是嘲讽一句,笑道:“既然诸位都无佳句,那在下就先献丑了。”

他站了起来,朗声道:“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此诗一出,满堂皆惊。

言简意赅,把时间逝去,学问难得,不可放过光阴,都写进两行诗句中。

此诗乃是上上之作。

就连一直喝酒的贺源道也抬起头,看了赵诚一眼。

但唯独魏知眉毛一挑,脸上有些哭笑不得。

这首诗,不正是他那天写到天山书院墙上的诗吗?

原来如此,我说书院为什么没有收到我的诗呢,原来是被你小子给偷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魏知嘴角上扬,轻轻抿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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