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

奴隶

苏瑞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林肯还没有睡,正在泡温泉。她一声不吭,在房间里脱光了衣服,便掂着脚尖一路小跑到露台上,扑通一声跳进水里,直接贴到林肯身上,把脑袋拱到他的肩膀上,活像一只树熊。

“伤口没问题么?”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

“闭嘴。”她抱得更紧了些,“别出声。”

需要一些温暖……

梦魇和现实混杂在一起,那些火光、尸体、哀嚎、气味……汇聚成了一个无法挣脱的网,兜着她一点点沉入罪恶的深渊。只要一闭上眼,便觉得世界充满了恐怖,寒气似乎深入到骨髓里,即使这样滚烫的泉水,也无法温暖。

她深深呼吸着周围那种熟悉的气息,心里想着:只要他在身边就足够了——让那些可怕的肮脏见鬼去吧!

“林肯……”她呢喃着,勾住他的脖子,“林肯……”

“我在。”他摸摸她的头发,“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

“不要。”她孩子气地撅嘴,低着头,听他的心跳声。

嘭,嘭,嘭,嘭……

安稳而坚定。

“现在我只有你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很高兴?”

“还有很多很好的男孩,”他笑笑,“你总会碰到值得你去守护的人。”

“我不要他们。”她皱着鼻子,“我只要你。”

他依然微笑:“这可由不得你。”

“哦……”苏瑞撇过脸,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我真讨厌你们这种笑脸,只挂了层皮,心里又不想笑,难看死了。”

“你不能一直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轻声说道,“生活可不止是甜甜的蜜糖和奶油。”

“我讨厌蜜糖和奶油。”

“好吧,那么生活不止是柠檬水和香烟,总要有点奶油在里面。”

她瞪他:“你从哪里学的耍贫嘴?”

林肯没有回答,他搂住她的脖子,轻轻吻她,作罕见的温柔,轻重拿捏得恰到好处,全不同于往日的粗暴,嘴唇相触,舌尖柔软地探入,划过她的牙齿,甚至调皮地扫着她的上颚,流连不舍,那只有力的大手托着她的脖子,苏瑞几乎忘记了呼吸,简直要瘫倒在水池里。

一声轻咳从房间里传来,两人抬头看时,却是威廉站在那里。

“我只是来送快递的。”他的表情有些尴尬,“门没有关。”

苏瑞此时看到他就讨厌,暗中掐林肯的腰,于是男人先开口说道:“晚安,殿下。快递是什么?”

“是这个……”他从身后拖出来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男孩,“你把他忘记了,我刚才费了点时间打包。”

“他?”这次开口的是苏瑞。

“你刚才救的那个——”他皱起眉毛,似乎才发现这件事情很难解释,“按照大西的传统,如果一个人冒犯了你,而你不仅宽恕他,并且救了他的性命,那么他就是属于你的。”

苏瑞点点头:“听上去很像是奴隶制,真可惜,赫尔没有这种传统。”

“不管怎样,”威廉继续说道,“他已经被销户并且驱逐出境了。你看着办吧,要是把他丢出去,明天就会被警察清到国界之外。”

“那不是我的问题,殿下。”她奇怪地说道,“你把自己的侄子丢给我,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在大西——所以,他已经是你的问题了。”威廉有些暴躁地说道。

“我可不管是在哪里,”林肯开口了,语气生硬,“但是请注意您说话的对象,还有您的语气和用词,我不希望造成外交上的误解,殿下。”

“我很抱歉。”他简单地答道,“但是我想这也是他自己的希望,你可以问问……”

“这跟我没关系!”苏瑞突然提高了声调,“麻烦您带着您的快递出去,这样太过分了!”

她的头露在水面之上,一只手指着门口,水珠顺着发梢滴下来,嘴唇和面颊还带着激动的猩红色。这个动作的意味很强烈,也很谨慎,大半个身体藏在林肯身后,似乎有意要躲开他的目光,完全是一付疏远的姿态。威廉一时之间竟觉得无法思考,他想他一定做错了什么,但是他又觉得,这似乎就是自己先前一切作为的目的所在。

“您打算看到什么时候,殿下?”林肯懒洋洋地说,“我们在洗澡。”

“我很抱歉……”他只能说出这一句话,低下头,飞快地整理着思绪,“先前是我太过莽撞了,请允许我再次解释大西的习俗,这个男孩的所有者如果放弃对他的监护,那么您先前的宽恕也会被视为无效的……”

“不就是一个男孩,”林肯打断他,“留下就是了。”

苏瑞瞪他一眼,没有说话。威廉稍愣了一下,月光之下,两人的样子是那般契合,仿佛再也插不进一根针去,自己完全成了个多余的人,心里有些酸涩,微微欠身便转身离去。

苏瑞稍稍舒了一口气,立刻又头痛起来:“你留他做什么,多怪异。”

林肯看看那个男孩,一头乱发,满脸乌黑,衣服更是破得几乎成了一堆烂布条,完全看不出形状:“办个身份倒是简单,但是只能放在地下层……”

“你留的,你想办法。”

“嘿,那个男孩是‘属于你’的。”

“‘属于’是什么概念?”

“随便你下定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苏瑞掐他:“越来越贫嘴,不知道学点好的。”

“我从来都之学坏,不学好。”他咬她,“你不会才知道吧?”

把男孩解开,苏瑞只问清了名字,就觉得心里那片挥之不去的恐怖又笼罩上来,打了个寒战,一眼都不想多看,转身缩到床上去睡觉。最后还是林肯叫了人来把他洗刷干净,暂时送到苏瑞先前的房间去休息。

等到回到床上,她已经睡熟。林肯轻轻抱着她,觉得似乎又有些发烧,握住她的手,一贯地闭着眼睛睡不着,胡乱想着心事。那个男孩继承了大西王室一贯的美貌,白白净净,比起威廉来少了媚态,多了几分少年的可爱,骨骼也是纤长的,只可惜眼神不够干净,一看就是长年压抑的结果。把他留下怎么想都是有益无害,血统是其一,如果好好教教,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至于要不要放到苏瑞身边,就要看她自己。可是这么想想,又觉得烦躁。人终归是一种自私的生物,爱情里更容不得其他,他希望可以永远独占这个女孩,但是用膝盖想也知道,根本就不可能。

早上林肯是被苏瑞的惊叫声吵醒的。他披了件外套,走到客厅去:“怎么了?”

“我本来想去吃早饭——结果他睡在门口,吓我一跳。”

“他?”林肯还有些昏昏沉沉。

男孩站得笔直,用清晰的赫尔语对苏瑞说道:“早安,大人。我是亚瑟,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够叫您主人。”

“谢谢你来……”苏瑞汗颜,“但是我不需要一个奴隶。”

“请不要赶我走,”男孩低下头,他面部的线条比威廉要柔软,睫毛很长,在眼睛下面投下一片阴影,大概是对赫尔语并不熟悉的缘故,虽然音调准确,用词却有些怪异,“我已经无处可去。”

“听上去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似的!”苏瑞冷笑。

男孩依然看着地面:“父亲已经不是子爵了,被殿下关起来。”

苏瑞此时完全对这个人神经过敏,听到便觉得头痛,总觉得前前后后还差了点什么事情没搞清楚。张开嘴想要问这个孩子,却觉得声音堵在嗓子里,手心里都是冷汗。

“别站在门口说话,”林肯对男孩打了个响指,对苏瑞说道,“你需要这个孩子。”

“我不需要!”

“有些事情是需要学的,人际关系上面。你有太多朋友了,姐妹会的下属也是同学,这么下去,你永远不会有‘自己人’。”

“该有的早晚会有,”苏瑞觉得心里那股寒气一下子又不见了,“这有什么好急的。”

“成为贵族的第一课就是学会使唤人,”他放低了声调,“当年我才进家门的时候,也是这么学的,得有个贴身的人照顾你。”

“我又不是贵族。”

“你很快就会是的,”他顿了一下,“用不了多久了。”

苏瑞看看亚瑟,又抓着林肯走到卧室:“那我也不需要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子。”

“你以后遇到的都是知底细的?”林肯盯着她,“一个小孩都搞不定,你也别指望当赫尔的女王了。去调查他的来历,想想怎么用人,怎么新人,怎么提防,该抓着的,自己去抓。”

作者有话要说:懒惰ing,各位鞭打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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