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那晚,袁博拿了条毯子铺在地上,就在地铺上窝了一宿。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冥冥中总感觉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我瞧。我压抑着想拿把刀刺向他怀里的冲动,乖顺地缩在床角,将被子裹得紧紧的,把自己包得像条蚕。如果穿在身上的棉裤能上锁,我恨不得在裤口重重地落下几把锁,想来那样似乎比较安全些。

天刚蒙蒙亮,袁博就出去了。我想他大概是给我买早餐去了,其实酒店里头就有叫餐服务,可能袁博是想上街买点我喜欢的早点。我听见门咯噔被打开的声音,又闻见门板阖上的声音,倏地溜下床,头趴在门板上侧耳聆听,门外似乎没什么动静。我赤脚溜回床上,抓起置放在床头的衣服,三两下就往身上套好,抓起包包就往外冲。

伸手拦下一辆的士,甩上门,直接往学校去。

宿舍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许多床铺还是空的,看来几个舍友都还没回来。我上窗边取了个脸盆和抹布,正想出门取水,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抬起头,进门的是我的上铺甄晓梅,她瞧见我,微微一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挠了挠头,“反正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提前几天上来玩玩,你呢?”

“在家还要帮着干活,还不如早点回学校待着呢,还能有时间多看点书。”甄晓梅拎着饭盒走到书桌旁, 问我,“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我勉强扯了个微笑,说道:“不用了,你吃吧,回学校之前我已经吃过了。”

甄晓梅是班上的贫困户,家在农村,一家人累死累活就为了供她一个人上大学,她睡我上铺,但我们俩的交情并不深。她上课会帮我点名,我如果先到教室,会帮她占座位,偶尔会约着一起去听一些老师的讲座,基本上都是些普通舍友会干的事,但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总觉得两个人不是一路人,成长背景和价值观都不一样,很多话,都说不到一起去。与其话不投机地硬掰扯凑近乎,还不如就这样,不冷不热,留点距离,还能对彼此保留点好感。

甄晓梅掀开饭盒,说道:“那我不管你了。”

“嗯,你吃吧。”

我本来还想说我从家里带了点牛肉干,匀点给她吃,话到嘴边才想起来,我的行李还在袁博车上。回头望一眼空荡荡的床铺,真糟糕,我的床单被套什么的都在行李箱里,不取回箱子,晚上恐怕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我走出宿舍,寻了个无人的角落,给李艾拨了个电话。

“李艾,你在哪儿呢?”

那边传来李艾的声音,“我才要问你在哪儿呢,一整天没消息,有了袁博就把我给忘了,见色忘义。”

我的心蓦地一沉,我想告诉李艾,我跟袁博不是她所设想的那种关系,可是最终还是缄口,这事不是在电话里头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而且我还不确定我到底该不该跟李艾说,可以跟她说多少,是不是也包括袁博对我做的那些缺德事。我的心思很矛盾,我想就让这些事情成为永远的秘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天底下哪有什么永远的秘密?我不知道该如何启齿,潜意识里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些让我备受羞辱的事,可是我真想告诉李艾,因为我需要朋友温柔的怀抱让我疗伤,让我依赖一会儿,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分钟,至少也能让我喘口气。

我嗫嚅,“李艾,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李艾听不出我声音的异常,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事就直说,还请不请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矜持了?”

矜持?我还有吗?我在心里冷笑,“你帮我去找袁博取我的行李箱好不好?我在宿舍,你帮我拿上来,可以吗?”

“你自己干嘛不找他?”

“我……”

“吵架啦?”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算是吧。”

李艾念叨我,“一定是你欺负人家了。我看袁博挺好的,你也改改你那脾气,别什么事都那么任性,两个人在一起要互相迁就对方,别什么事尽想着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我暗自为自己叫屈,是我平日里不良记录太多,还是袁博太善于伪装了?为什么李艾还弄不清楚事情始末就倒戈站在袁博的阵营上,尽说我的不是呢?

我没有解释太多,我只告诉她,“很多事一时半会儿跟你也说不清楚,以后会告诉你的,你先帮我这个忙好不好?我不想让袁博看到我。”

“好吧,你在宿舍等着,我拿上了就给你扛上去。”

李艾虽然八卦,但也知道适可而止,她没有打破砂锅璺到底,我很感激,吸了吸酸楚的鼻子,发自肺腑地说:“谢谢。”

李艾笑叱:“跟我还说这个,你就装吧你。”

挂断电话,我把电池拆下来,强行拔下电话卡毅然决然地扔了出去,我想我还应该换个号码了。

我回到宿舍,拜托甄晓梅帮我到移动将原来的卡注销,重新买了个新号,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爸爸问我为什么换号码,我只说这个套餐便宜,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我不去想袁博找不到我该有多狂躁,也许他已经踹翻了酒店的椅子也说不定。他在我的眼里,已经成了暴力的化身,说真的,我已经忘却了从前的袁博,而那个时候的他,在我眼底,比恐怖分子还要让人畏惧得多。

我告诉薛书宇,假使他瞒着我把新号码透露给袁博,我就跟他断绝关系。

招式很老套,但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那时的我,真的能感受到什么叫作山穷水尽。已经没有路了,前方是一座大山,阻挡了我所有的阳光大道。

李艾把我的行李送上楼,一屁股坐在床板上,我给她倒了杯温水,她一口气喝光,卷起袖子开始数落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女人,袁博再怎么不对,你指出来让他改正不就好了?有必要闹成这样吗?你没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真叫人心疼。”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呢。”

我懒得同李艾争辩些什么,径自打开行李箱,一件一件衣服取出来,叠整齐,放衣柜里。

“我是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铁石心肠。”李艾咕哝,“我刚进酒店房间,都被吓出一身冷汗来。袁博来开门,满手是血,上卫生间才发现,原来是镜子被他锤破了,一个拳头般大的裂痕,一圈一圈往外晕开,血从圆点流了下来,一溜血渍。”

哼,我不在,找不到可以虐待的对象,就转而虐待自己吗?我在心底暗暗嘲讽他,什么时候,他袁博也变成暴力的偏执狂了?

社会这个染缸的渗透力真是彪悍,不得不让人敬服,瞧瞧袁博,他不就是一个典型吗?

他转变的速度都快赶上神舟飞船了,那不是一点点的变化,要跟以前比,那简直是几万光年的距离,根本不是单凭人类的拙力就能够丈量的。有时候我也觉得很难相信,一个人怎么能够在一夜之间就有了这么多的变化,一转眼,由熟悉到陌生,只是秒速的问题。

心疼吗?我想我是麻木不仁。

“他有病,你应该带他去看医生。”

李艾睨了我一眼,“你都不管他了,那我就更没道理管了。又不是我男人,我们家那位好着呢。”

我挥了挥手,催促道:“行啦行啦,知道你们家那位无人能及,好得不像话,你赶紧找他去吧,别在我这儿碍眼。”

李艾撇了撇嘴,“没良心的东西,刚刚不知道谁求着我上来的,现在利用完了,就轰我走了。”

“我哪敢轰你呀,姑奶奶。这不是怕耽误你们小两口的甜蜜时光嘛,你赶紧走吧,我要收拾屋子了,没空搭理你。”

收拾屋子只是个借口,其实是想让李艾离开,我真不愿意她留在这里,话题总围绕着袁博打转,我现在最不想提到这个人,与他有关的一切我通通都不想再忆起。

李艾走了,我冲到门口叫住她,问道:“你没把我的新号码告诉他吧?”

李艾耸耸肩,“你们俩的闲事我不想管。”

我扬起笑,诚恳地说道:“谢谢。”

这就是我的好姐妹,尽管嘴里一个劲儿说着我的不是,可关键时刻,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想李艾是了解我的,所以她没有告诉袁博我的任何消息,包括我换了电话号码的事。她帮我忙着袁博,躲着袁博,尽管对我有一肚子的责问,但她从来不曾向我追究事情的缘由。

我像个自闭儿般将自己藏起来,每天就躲在宿舍里足不出户,就靠着李艾从超市买来的面包和泡面过日子,偶尔也会加加餐,让李艾帮我带些外卖上宿舍。

那些天,我站在宿舍的窗边,总能看到楼底下一道颀长落寞的身影,像个流浪的街头汉子,蓬头垢面,衣服又脏又皱,不是叼根烟,就是拎着一瓶几乎快要空了的洋酒,伫立在宿舍楼下的大树底下,倚着树干,像是在等待着什么。那时的我十分笃定,他所等待的,已经被他摧毁,他再也等不到了,不可能等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对晚安特别有爱。

后面好多情节没出来,好心急呢,真想早点码出来,给亲们解惑。

可是米有火箭让凉生坐坐,只能纯手工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敲,亲要有耐心陪着凉生完成晚安哟。

敲字更新,看文留评,咱分工愉快哦~~~潜水的亲嫑再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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