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不行

“不行!”

江宛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无咎是呼延律江的儿子,他们不会放弃利用无咎的。

席先生眼神一闪,高深莫测地捻着胡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余蘅认真地看着江宛:“我们需要他。”

是,利用无咎的确可以做很多事,他们现在拿北戎一点办法也没有,无咎或许可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可是这是无咎的人生,他才十五岁,根本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还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他们不能就这样把无咎扯进混乱中,这太自私了。

江宛摇头。

无咎却问:“需要我做什么?”

他站在门口,身后传来圆哥儿嘻嘻哈哈的笑声。

无咎看起来几乎已经像个大人了。

席先生打量了无咎一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昭王想要这位无咎小公子,那牧仁殿下就跟我走吧。”

江宛转头瞪着他。

席先生在她开口前道:“夫人可别说不行了,这是咱们商量好的。”

“谁跟你商量好了!”

“那让牧仁殿下自己说。”

所有人一齐看向坐在江宛身边的孩子。

在牧仁的名字后加了殿下二字,听起来一下就不一样了,似乎真就把牧仁捧上一个她够不到的高处的宝座,冷冰冰的。

这是陌生的字词组合,却是真正符合牧仁身份的组合。

江宛看向牧仁。

牧仁面上划过一丝无措,但很快镇定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回阗人,也为自己的身份吃了不少苦,如今可以回到他的族人身边,继续做他的小王子,他心里并不太抗拒,无论在大梁还是在北戎,他都是异族,是异类,只有回阗才有真正接受他的族人。

牧仁抬头看着席先生,用他琉璃一般纯净的眼瞳。

他淡漠问:“你是谁?”

席先生做足了恭敬的姿态:“我是回阗的老朋友。”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找朝鲁将军,殿下应该还记得他。”

牧仁默了默,他的确记得:“是为了救我,断了一只手的将军。”

“就是他,如果殿下不信,我可以让朝鲁将军亲自来见你。”

席先生一口一个“殿下”,听得江宛心里难受。

不过认真追究起来,眼前的四个人,倒称得上一句“殿下”,余蘅不用说了,无咎是北戎二王子,牧仁是回阗仅存的王子,席先生是前朝皇室后人。

这是“殿下”开会啊。

一种巨大的荒谬浮现心中,江宛竟然笑了。

她慢慢坐下了。

余蘅投来关切的一瞥。

席先生对答如流,已经基本取得了牧仁的信任。

牧仁忽然拉起江宛的手:“我不想走。”

牧仁的眼睛又大又漂亮,眼中满是依恋。

江宛摸着他头:“真的吗?”

牧仁说:“可我不得不走。”

江宛点头:“你做了一个很勇敢的选择。”

牧仁紧紧攥着江宛手,他站起来,看着席先生:“我们走吧。”

余蘅此时却道:“先不急,既然牧仁小殿下在这儿,不如谈谈合作吧。”

牧仁转头看向余蘅,冷冷道:“现在我对回阗,对大梁,对北戎都一无所知,你要和我谈,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他年纪这样小,却已然有了一种寻常人没有的霸气。虽然还要靠故作冷漠来强撑,但也算是了不起了。

“好!”席先生赞了一声。

回阗有了牧仁,想来是有希望了。

“事不宜迟,请牧仁殿下快跟我走吧。”

牧仁点头,慢慢松开了江宛的手。

江宛对他笑了笑。

牧仁握紧小拳头,快步朝外走去,路过无咎时,顿住脚步,他扬起下巴:“我还会回来的。”

无咎看都不看他:“你最好别回来了。”

牧仁哼了一声,继续朝外走去。

席先生对江宛点了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那么,留下的人又要继续面对那个问题。

江宛深吸一口气:“你想让无咎做什么?”

“刺杀呼延律江。”

江宛反问:“你都没有这个本事,他能有这个本事吗?”

“如果他是呼延律江的儿子,那么,他有。”

江宛无语:“就这样,没别的了?他杀了呼延律江以后,北戎人能放过他?只要他敢亮出自己的身份,呼延斫就会弄死他。”

余蘅心中叹了口气:“那就算了。”

江宛看向无咎,无咎的表情非常纠结,显然,他也还没有想好。

“先等等吧,等无咎想清楚。”

“好。”余蘅爽快道。

“还有一事,”余蘅道,“我把相平叫来,有些事,怕是不能瞒他了。”

“你信他,就都告诉他吧。”

江宛起身离开,无咎亦步亦趋跟着她。

江宛却忽然转身:“这不是你练枪的时辰吗?”

“对。”无咎猛地回身跑了。

过了一会儿,他磨磨蹭蹭走到江宛门前。

“进来吧。”江宛坐在炭盆前,用火钳拨弄着快要燃尽的炭火。

无咎嘟哝道:“你把炭都弄碎了。”

“烧了一夜,本来也没什么可烧的了。”江宛说,“过来坐。

她手边的铁盘子里放着几个黑乎乎的圆蛋子。

余蘅坐过去,鼓起勇气道:“我想去。”

江宛恍若未闻,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凉好的芋头,认真地剥起来。

无咎有些泄气,他又说:“无咎是我的法号,不是我的名字。”

江宛拨开一个芋头递给他:“快趁热吃。”

无咎闻着芋头浓厚的香气,满心挫败:“我说……”

“听见了,无咎是你的法号,没想到你是个小和尚嘛。”江宛笑着说。

“应该也能算吧。”无咎咬了一口芋头,绵密厚实,隐隐有点甜。

“我小时候跟着一个很老的婆婆生活,她管我叫阿瑞散,后来她把我送人了,那些人是放羊的,对我不好,虽也不至于打骂,但经常不给我吃饱,我杀了他们家一头羊,胡乱烤着吃了,吃饱以后,我就跑了。”

那天下着大雪,他吃了一顿淌着血水的烤羊肉后,便往草原深处走去。

他觉得自己会死,灵魂会被山神引向一个永远能吃饱的地方。

但事实上,他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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