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神河

承平帝有什么打算,江宛自然是不清楚的。

她自那日见了呼延律江一面,心中便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离开北戎。

偷马偷不着,想靠她这两条小细腿冲出草原,也不是很靠得住,想策反个北戎护卫,语言不通,想和呼延斫谈谈,没有筹码。

江宛蹲在大石头上,觉得自己前脑门上写着一筹莫展,后脑勺上写着插翅难飞,头顶刻着四个大字——无路可逃。

就在烦闷的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回头一看,附近的三个“日”又把她可怜的小牧仁围起来了。

上回大王让护卫抓牧仁去做小猎物,照日格把护卫引走,江宛还当照日格对牧仁已经没有那么厌恶了。

没想到那惊险一夜后,他们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

江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脚踝,准备过去劝架。

江宛刚跳下石头,只听巴日怒吼一声,就往牧仁身上扑。

江宛喝道:“钦噶!”

巴日立刻僵直在原地。

江宛提着裙子跑过去,气喘吁吁道:“你们怎么又欺负人!”

巴日见了她,到底还是有所收敛,只气呼呼地指着牧仁:“因为他,神河断流了!”

照日格皱着眉头:“巴日,不能这么说!”

哈日伊罕擦了把头上的汗:“你咋知道不是他?”

巴日嚷嚷道:“都是因为田狗,都是因为他!”

照日格:“你咋知道是他!”

哈日伊罕:“你就是帮着他!”

几个孩子乱糟糟叫成一团,只有牧仁低头站着,乱发间露出的一角下颌紧绷着。

江宛心中暗暗叹气:“好了,别吵了,神河是这几日才干涸的,牧仁早来了好几年了,你们与其说是他,不如说是我好了。”

她做出袒护牧仁的模样,其他两个孩子便也不再纠缠,唯独巴日还愤愤不平道:“就是因为他来了,神河才越来越细的。”

其实他哪里知道神河细不细,只是知道神河忽然就断了,听了两句乱七八糟的大人话,又一向欺压牧仁惯了,才来找麻烦。

江宛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巴日嘴里:“断流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她心里也愁啊。

要是没有这条河,草原上人畜的日子都只会更差,北戎人对上大梁后,就更要拼尽全力了,今年本就干旱……

这条河,不能枯。

巴日虎视眈眈地盯着牧仁。

江宛见了,招呼牧仁:

“来,站到我身后来。”

牧仁诧异地抬起头,然后对江宛笑了起来,乖乖站到她身后。

江宛指着面前的三个“日”道:“你们要砸就砸我吧,只要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们欺负牧仁,而且你们也知道,我最喜欢告状了,等我告诉钦噶以后,让他把你们都抓起来。”

小孩子们果然一哄而散。

巴日对她做鬼脸:“你跟着他,会倒霉,倒大霉!”

然后又用北戎话指着牧仁骂了好几句。

江宛回身捂住牧仁的耳朵:“别理他。”

“没关系。”牧仁耳尖红红,往后退了一步。

“你还美吃饭吧。”江宛揽着他的肩,“正好我也没吃,你跟我一起吧。”

牧仁的脚虽然跟着动了,嘴上却说:“海勒金不喜欢我。”

“额格其早走了,你跟着我进去,吃完了再出来。”

江宛给他盛了汤,拿了饼子,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忧心忡忡的交谈声,只是听不懂。

江宛问牧仁:“他们在说神河的事吗?”

“不是,他们在说……”牧仁啃了口饼子,“回阗有人捣乱。”

江宛:“巴日今天找你麻烦,也是因为这个吧。”

回阗残部作乱,牧仁的处境就更难了。

江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

小青山卿凤殿外。

史音:“算算日子,明家又要给陛下送钱去了。”

勋籍:“不论多少银子,最终不都要落进殿下手里么。”

史音摇头:“那帮吃干饭的叫席忘馁跑了,我还不晓得要让谁来装这个仙人呢。”

勋籍晓得这么多年,此事一直是史音在办,席安跑了,的确很麻烦,于是安慰她:“这么多年了,皇上也该疑心尽去了,定不会坏了殿下的事。”

史音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安阳大长公主正坐在蒲团上点茶,手腕微动,浮沫快速震荡着。

史音跪在一边,等殿下结束。

安阳觉得差不多了,用茶筅拨了拨泡沫,然后用长柄勺舀了几颗红豆撒进去。

“便宜你了。”安阳道。

史音上前捧过茶,一饮而尽。

“多谢殿下。”

“你啊,素来就是个牛饮的性子,浪费我的好茶了。”

史音惭愧一笑,说起正事:“殿下,这十五夜宴,臣下有了新的设想。”

她娓娓道来。

安阳大长公主另取了一杯清茶,加了蜂蜜牛乳,继续点茶。

史音说完后,安阳手上动作不停,提点道:“不过你也不必说那丹药如何如何好,只让拟雀用童音说,师父已然成仙,他这是最后一次送药,以后也要闭关修炼,这样就不怕余葑又把丹药喂给宫里那个小杂种了。”

史音道:“是。”

“说起来,那个小杂种都吃了那么多年的药了,也不知投下去多少灵芝人参才把他补养到如今。”

史音忖度着安阳的心意,慢慢道:“曜王的脉案昨日已送到殿下案上。”

“我看了,确是油尽灯枯之象,吃了我的神丹,总不好叫他无名无姓地死了,他叫什么来着。”

“曜王殿下名谊。”

“叫余谊啊,真难听。”

“依殿下看,要不要干脆将曜王了结,免得他出宫若是碰上懂行的大夫,被看出来便不好了。”

“这孩子在宫里过的日子的确也是猪狗不如,虽说是从小养在宫里,余葑却不过拿他当个试药的,平日里缩在他那屋里,连露个头都不敢,哪儿像我们余家人,倒是余蘅把他当个人看,”安阳默了默,“死就死了吧,反正他也活不长,我六哥这一支早该断送在三十年前,苟延残喘到如今,也尽够了。”

史音道:“臣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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