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2章 期望、问心无愧

“老爷……”

赫舍里氏有些不甘心,奈何再不甘心也无法改变现状,甚至她该庆幸负手远去的男人没有扔给她一纸休书,没有直接上手掐死她,好向皇帝请罪,好换来佟佳一族平安无事。

紧咬牙关,赫舍里氏任由泪水滚落,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被养病,总比被休,亦或是身患急症而亡要好。

深宅大院,一旦出现丑事,基本上都是用得“暴毙”来掩盖,以保全家族颜面,免得受人指指点点,满族在人前抬不起头。

而她激将失去闺女,但她相信皇帝绝对不会让皇贵妃,也就是佟佳府的嫡女去的太难看,如此一来,她在整件事中受的委屈,其实不算什么。

是的,不算什么,起码她的儿子们会好好的,不会因为有个谋害皇子的额娘没脸见人,个人前途应该也不会受到影响。

毕竟皇贵妃犯的事,虽说是滔天大罪,但皇帝佟佳府的外甥,不为别的的,单为顾全佟佳府的名声,单看在已故孝康章皇后的情分上,都会给皇贵妃一个不引人非议的死法。

死……皇贵妃会死,不是她做额娘的诅咒自己的女儿,是皇贵妃犯的事儿,在皇帝那肯定是必死无疑,至于是个怎样的死法,

如若她猜测无误,十之八九是病死,因为只有恶疾缠身,又没有药物医治,继而导致生机逐渐消耗,终不治而亡,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皇家做事就是这么完美,毕竟皇家是这世间最尊贵,最耀眼的高门大户,更要脸面,更要维持家族形象,维护皇权高过一切。

想到这,赫舍里氏拭去脸上的泪水,她收起心中的不甘,转身坐回椅上。

就这样吧,老爷要她养病,那她好好养病便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儿孙们做的。然,一想起皇贵妃,赫舍里氏还是忍不住心痛,她闭上眼,仰起头,眼角不受控制地再次泪如泉涌,口中喃喃:

“晴儿!额娘的晴儿啊,若有下辈子,额娘希望你能嫁进普通人家,希望姑爷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一心一意对你好,旁的额娘都不在意,唯愿我儿好好的,平安喜乐过一生!”

赫舍里氏心里很清楚,她的女儿,皇贵妃之所以变得连她这个做额娘的都觉得陌生,无非是在感情上受到太大的伤害。

痴心一片,却爱错人,不,或许不是爱错人,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皇帝,九五之尊,这样的男人,女人哪爱得起啊?

爱上,除过苦了自己,能得到什么?

既如此,为什么不看清楚点?

为什么要越陷越深,把一颗心赔进去,自个又不甘心,偏要帝王回应同等的感情,用一颗心回应。这可能么?

先不说帝王本就无情,就算帝王心存儿女私情,可偌大的后宫女人无数,男人却只有一个,他又如何能把一颗心全用在一个女人身上?

何况帝王有江山社稷要顾及,又岂会在小情小爱上多花心思?

而她的傻闺女,看不明白这一点,以至于时至今日把自个葬送在一场虚妄的情爱中。

皇宫,慈宁宫。

“琪琪格,你这禁止缠足和如何应对的策略写得很好,皇额娘支持你,但皇额娘担心依旧会有顽固派以死抗议啊!”大清入关,

为了从身体和精神上彻底同化汉人,相继推出剃发、易服、禁缠足的政策,然,当时明朝灭亡不久,民族气节犹存,使得大清朝廷推行的命令,

被许多汉人抵触,这其中不乏有女子,于是,禁止缠足的命令很难执行开。到顺治十七年,顺治为贯彻禁足政策,奈何他作为皇帝,

自身先不正,悄悄纳了好几个缠足汉女入后宫,为这事,孝庄气得不行,担心顺治会沉迷女色,下了一道谕旨:“以缠足女子入宫者,斩!”

并将谕旨作为训诫挂在皇帝必经的神武门内,结果如何,从顺治帝深爱汉妃就能看出。

康熙继位,勒令康熙元年后出生的女孩子不许禁足,如有违令者,其父有官职的,交由兵部和吏部处置;

其父若是一般兵勇或百姓,则交刑部杖责四十大板,且流放;若族长不加监督者,戴枷一个月,并杖责四十大板;若地区官员没有发现的,也交由吏部和兵部处置,与此同时,记录在案。

收效呢?

至今的收效呢?甚微!

民间照样缠足不断,尤其是高门大户,以及富户内院的女子,皆把缠足认为是身份、家世的象征,把天然足看成是丑陋,

有伤风化,遭受鄙夷,只配嫁贩夫走卒,这般畸形的想法,导致跟风者愈来愈多,稍有家资的,都在家中女娃娃几岁时,由长辈以布帛缠足,直到最终长成“三寸金莲”。

按理说,康熙元年颁布的禁缠足法令,由于不仅对当事人有惩罚,还涉及连带责任,让缠足在随后十来年得到了一定缓解,

可谁能想到,康熙在二十三年南巡后,后宫开始出现汉女的身影,并在晚年,多宠幸汉妃,孕育出不少子嗣,致使康熙元年的禁缠足令简直成为一场笑话,

致使成千上万女性遭受精神和身体双重摧残,又往后延续两百多年,到民国成立,孙大大发布命令通饬全国劝禁缠足,不缠足运动这才轰轰烈烈地在全国大面积展开。

各地方政府积极响应,采取种种具体措施实行“放足”,将妇女从缠足这千年陋习中解救出来。

“皇额娘不必担心,要是真有那顽固不化的以死抗议,那就让他死好了!这禁止缠足于国于家,于子孙后代皆有利,谁要敢拖国家的后退,

那他就不配是我大清的子民。更何况我书写的应对措施一旦施行,放足的女子,会根据考核优先进入女校中级班学习,

毕业后,进入皇家医馆、皇家善堂、爱华服装厂等企业工作,走出后宅,参与工作,像官员领取朝廷俸禄有一样,靠自

己的双手拿薪酬,

我想,有点脑子的女子,都愿意过这样的生活,而非固步自封,成日守着后院那一片天,拈酸吃醋,互相算计来得有意义。”

孝庄眉梢微微上挑:“皇家医馆、皇家善堂,你提过,这我是知道的,且医馆和善堂有你的策划,经营的都很不错,但这爱华服装厂等企业是怎么回事?”

薪酬是什么,孝庄从叶夏话中大概猜到就是俸禄的意思,因此,她没就“薪酬”两字多问。

“服装厂其实就是衣坊,只不过比衣坊规模要大,是以生产服装为主,销售则是以批发为主,就是大批量生产成衣,再批发给全国各地的衣坊去卖。”

“衣坊有自己的绣娘,人家卖的都是自己养的绣娘做的衣物,如何会要你服装厂生产的衣物?”

孝庄提出疑问。

叶夏微笑回应:“款式新颖,广告做的好,嗯,就是宣传到位,价格合适,衣坊售卖有利可图,他们不会介意从服装厂进货,

搭配他们的衣物一起销售,不过,我不打算走这条路,我要做的是品牌专卖,且是全国连锁那样的,这样一来,不仅能解决不少闲置人员,

譬如为生计找活干的妇女的务工问题,还能为国库增加税银,于国家有利,于那些贫困的家庭有利,等赚来钱,我会从中抽出一部分,以京城做起点,开办扫盲班,让我大清子民慢慢的都能识字数数。”

“全大清的百姓都能识字数数?”

孝庄眉头微蹙。“开启民智,有利于国家发展,可以让国家资源得到最大效益利用,可以富国强民,皇额娘觉得这有不妥么?”

叶夏问。

孝庄摇头:“没有不妥,我啊,就是觉得你把一切是不是想得太简单?”

“万事开头难,我既然有想到,就竭尽全力去办这件事,为咱们大清的发展,为咱们大清国富民强添砖加瓦,直至我生命走到尽头,我相信应该能有点成效。

皇额娘,我不想养尊处优,一直闲散地在这宫中过日子,我想为大清做点事,为百姓做点实事,我希望大清能屹立世界之巅,他国不敢对我大清生出一丝一毫的冒犯心思。”

“我是该说你和小七越来越像了,还是该说小七被你养大,和你越来越像?”

孝庄眉目慈和,说:“世人皆想着享受荣华富贵,你和小七倒好,成日闲不下来,琪琪格,你真不觉得累么?”

叶夏微笑:“做自己想做的事,只会觉得快乐,不会感到累的,皇额娘不必为我的身体担忧,我每日都有活动身体,一般的病痛不会找我的。”

“说什么呢?皇额娘希望你一直健健康康的,什么病痛找不找的,别瞎说。”

孝庄嗔眼叶夏,想了想,说:“你那个企业是好多作坊的意思,对吧?”

见叶夏点头,孝庄又说:“那除过你说的爱华服装厂,你还要办什么厂?”

“箱包厂、副食厂、毛线厂、毛衣厂、养猪场、养鸡场……其中的养猪场和养鸡场,我想去种植养殖的皇庄待一段日子,

看看能不能摸索出一种好的养猪、养家禽,及孵化家禽的法子。如果能琢磨出来,到时由朝廷推广下去,百姓家里一年也能增加点收入。”

待叶夏音落,孝庄说:“皇额娘老了,只要你做的都是为大清为百姓好的,那就去做吧,玄烨那,肯定和皇额娘一样全力支持你,”

说到这,孝庄把手中厚厚一沓叶夏拿给她看的有关禁止缠足和如何应对的策略递向苏麻喇姑:“给皇帝送过去,就说我让他好好看看。”

苏麻喇姑点头应了声,拿着那沓纸出了慈宁宫。

“这男人啊,就没有不喜欢女色的,仅南巡一次,就往宫里带回来几个小脚女人,趁着他现在还没陷得太深,是得好好让他见识见识小脚女人究竟是美还是他作为男人的一种病态,甚至变态的审美情趣。”

孝庄说到后面,脸色豁然间冷沉得厉害:“福林为几个小脚汉妃,没少和我置气,末了还把一颗心都落在董鄂氏身上,想起这些往事,我这心啊还是一阵阵抽痛。”

董鄂妃乌云珠的父亲是满族人,母亲却是其父纳的汉女妾室,选秀被指婚给福林的弟弟博穆博果尔,却在一次入宫与顺治的偶遇中,

互相看中彼此,继而被顺治设法弄进宫做了嫔妃,这件事,在孝庄心里,无疑激化了福林和她这做额娘间的矛盾,从而使得孝庄对董鄂氏倍感厌恶。

叶夏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发表意见,在她看来,董鄂妃既已是有夫之妇,为何管不住自己的心,对顺治心生爱慕?别说什么情难自已,

这只是为自己婚内精神出轨找的一个令人无语的借口罢了,再就是顺治,后宫里的女人不多么,看到一个就动心,得知对方是弟媳妇,不知收敛那不该有的感情不说,反倒夺弟媳,这么做,就没想过弟弟博穆博果尔的心情?

好吧,封建皇权时代,在帝王心里,天下都是他的,那么他喜欢一个女人,这女人就是他的,谁敢和他争?

谁又能和他争?

而董鄂氏作为一个女人,或许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弃夫进宫,但叶夏觉得一个巴掌总是拍不响的,要真不想进宫做皇帝的女人,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

“皇额娘,往事已矣,何必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

敛起思绪,叶夏劝慰孝庄一句,而后,她给孝庄讲了一个笑话,逗得孝庄重新展露笑颜,并笑出了声:“你这皮猴子,真是越来越精怪了,怎就讲了这么个笑话?”

叶夏眉眼间笑意盈盈,弯起唇角:“笑话就是为了逗人笑,我想皇额娘开心点,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那么个笑话呢。”

孝庄收起笑声,叹说:“你是个有心的!”

叶夏没有接话,就听孝庄问:

“可有怨过皇额娘?”

叶夏眨眨眼,见她似有不解,孝庄直言:“如若不是皇额娘非要科尔沁把你送过来,你这会儿应该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就是想骑马,也能随时在草原上奔驰,哪像在这宫里,与孤独成日作伴。”

“进宫是为了科尔沁,我心甘情愿,怎会怨皇额娘?再说,这宫里有皇额娘,我一点都不孤单,何况玄烨很有孝心,这和是我生的儿子没区别。”

叶夏说的诚恳,神色间看不出一丝虚假,见状,孝庄眸色愈发慈爱:“你是个好孩子,皇额娘很庆幸你能进宫,科尔沁不会忘记你的牺牲,大清更不会忘记你所做的一切。”

“我只是做自己该做,想做的事儿。”叶夏笑笑。

她就是想让百姓的日子好过点,想清史上的晚清耻辱不会出现在这个时空,至于旁的,她没去想过。在苏麻喇姑返回慈宁宫没多久,

叶夏起身别过孝庄,回到她的宁寿宫,没想到她这刚在榻上落座,端起鸣烟奉上的茶盏,就看到康熙从门外走进来。

“皇额娘。”

康熙走到近前行礼,看到这人过来,用不着多想,叶夏也知是为何而来,她笑了笑,说:“快坐下说话。”紧跟着,又吩咐鸣烟给康熙上茶。

“儿子有看完皇额娘写的这份禁止缠足和应对策略,皇额娘,说实话,儿子很震惊,且自惭形秽得很。”

叶夏嘴角噙笑:“没被吓到就好。”

康熙脸热:“皇额娘一心为大清着想,儿子怎能不知皇额娘的一片好心,又怎能被皇额娘写的那些东西吓到?儿子惭愧自个没把皇祖母的教导放在心上,惭愧一时没把持住,南巡回来带汉女入宫。”

大清入关,便勒令禁缠足,先帝在位时,亦颁布法令禁缠足,皇祖母甚至下谕旨:“以缠足女子入宫者,斩!”并将谕旨做为训诫挂在皇帝必经的神武门内,他却步上先帝的老路,把汉女带入宫中,这简直是在打皇祖母的脸。

“你是皇帝,纳几个汉妃不为过,但这汉妃却万不能是小脚汉女。”

叶夏收起笑容,一脸严肃而认真地说:“上行下效你是知道的,作为皇帝,你就是风向标,看到你纳小脚汉妃,宠小脚汉妃,

底下的官员会有样学样,这样一级一级地效仿下去,禁缠足永远得不到有效遏制。况且,所谓的‘三寸金莲’哪来的美感?

那是人为强行将好好的一双脚折断,用布帛仅仅缠住,让它的骨骼朝畸形方向生长,这样的一双脚,你可有真正看到过?”

康熙抿唇静默须臾,摇头。南巡到苏杭一带,看到街上女子行走,他只觉一瞬间体会到“弱柳扶风”是何意,而汉女侍寝,

皆是穿着小巧的睡鞋,走路时,偶尔露在裙下的绣鞋既小又别致,看着很是好看,至于这侍寝汉女的脚真正是什么样儿,他确实没看过。

但此刻一想想皇额娘说的话,那一双双包裹在小巧别致绣鞋中的脚,全是趾骨脱位或是骨折,将掰断的脚趾紧扣在脚掌,用布帛紧紧缠绕而成,康熙即便不曾看到,也觉得恶心不已。

“你南巡带小脚汉女入宫,我估摸着只去看脸看身段,看行走间的弱柳扶风之姿了。”

叶夏这话带了点打趣意味,听得康熙却越发觉得脸热,他的确是这样,没去探究过那藏在裙摆下面的小脚是何样。

“女孩子四五岁就被家人强行要求缠脚,你想想这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得多疼,多遭罪?且缠得越小越是所谓的好看,

且这一缠就得缠上好几年,直至把脚定型,方形成男人们喜欢的‘三寸金莲’,我就觉得奇怪了,这样一双畸形堪称丑陋的脚,

怎就被那些文人雅士比喻成三寸金莲这般美名?”说到这,叶夏嗤笑一声:“说白了,他们只是看到那双脚被绣鞋包裹后的样子,让他们一个个真正面对那样一双畸形小脚,我倒想看看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就为了满足男人们的病态审美,女儿家便得遭罪,便得不慎落下残疾,否则,一双天足连个好姻缘都找不到。

皇帝可以好好想想,我草原上的女子,有一双天足就不美吗?年纪小小,就能帮着家里放牧,就能骑马射箭,在外敌入侵时,

更能像男人一样骑在马背上与敌作战,这样的女子她难道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而要是我们的草原女子,像汉家缠脚的女子那般,

遇到敌人偷袭部落,会有怎样的下场?拖累亲人,成为敌人的俘虏,尊严遭受践踏,这就是她们的要面临的命运。缠足限制了女子的自由,

以一种病态美取悦男人,将女子的眼界禁锢在后院那四方天地间,这样的女子,教导出的儿女又能有多优秀的儿女?或许你会说,

男儿五六岁就会被迁居前院,不会受妇人多少影响,是啊,男儿的成长历程确实是这样,但这也很明白,很透彻的说明,

在男人心里,觉得身处后院的女人无法教导好家中儿郎,需要这些儿郎跟着父辈学习,需要在外社交,需要历练,继而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

可他们却没想过家中的女子的未来……社会是由男女组成,不要小看一个女人对家庭的影响,这女人既有见识又明理,家中儿女十之八九有大出息,

反之,膝下儿女蠢货居多。国家要发展,要富强繁荣,需要我们每个人共同努力,这样发展的脚步无疑会快些,否则,这边在发展,那边在扯后腿,且这后腿还是男人加注在女人身上的,这想想都让人觉得悲哀。”

康熙沉默,良久,他直直地看着叶夏,神色不明说:“皇额娘可有想过,如果按照你写的禁缠足和如何应对的策略执行的话,这无疑等同于提高了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作为一家之主,男人怕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

“有能力有远见的男人,是不会在意女人比自己强的。在大富大贵之家,也可以由着自己的女人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而在贫苦人家,若是妻子能做工帮助自己的相公承担一部分家庭重担,想来这做相公的会感到高兴吧,毕竟家里日子好过了,

老人也能享几天清福,子女也能想富贵人家的儿女那般,交得起束修去进学。事实上,历朝历代的贫苦人,多的是夫妻双方为支撑一个家辛苦劳作,

他们中,做妻子的绝对有一双天足,因为这样才能走得稳,站得稳,才能做活计挣银钱贴补家用。”微顿片刻,叶夏轻浅一笑,续说:

“今日一回宫我就写那么一沓东西,说实话,我只是想在闭上眼离开这个世界前,为大清做些事,为这天下受苦的百姓做点实事,

为这天下要经受缠足的女子能摆脱近千年陋习摧残所做的一点努力。玄烨,近些年我所言,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私心,

我希望大清长治久安,我希望大清繁荣富强,屹立世界之巅,不因为自己地广物博遭受他国侵略,我希望我大清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这是我全心所想,是我的期盼!至于我所言所行,提高女子的地位,我自认这没什么不好,但如果你觉得有不妥,只当没看过我今日写的这沓东西。

不过,缠足真得只是文人骚客们觉得女人缠了脚走起路弱不禁风非常好看,这是起源南唐后主李煜的嫔妃窅娘。据说窅娘善舞,

她跳舞必以帛缠足,舞步轻盈,婀娜多姿,因此宫女多效仿之。后来到北宋时期,缠足则在宋朝王室和上层贵族的妇女中渐渐流行起来,

发展到南宋,缠足的风气从皇室已走到民间,小脚成了女性美丽的代名词。可这美丽说到底并非真正的美,是供男人欣赏而得来,是一种对女子精神和身体进行双重摧残的陋习,理应严令禁止。”

康熙的眼神渐变深邃且变得异常动容:“皇额娘……儿子刚才说的那句话并无它意,您别放在心上。”

在眼前这人流露出与众不同的一面时,他就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睿智的女子,一点都不亚于皇祖母,她不似皇祖母那般对朝堂政事敏感,

她只是用她的法子帮助他,帮助朝廷,帮助这天下百姓,譬如教授太医西医知识,譬如开办惠民医馆,譬如向他建议在管过各州府开办皇家医馆,

并办起皇家医学院、皇家善堂,为皇家医馆培养医护人员,为大清军队输送医护人员,为皇家在百姓中树立威望,今日,

她又写出禁缠足和应对策略,提到要开办女校、服装厂、箱包厂、副食厂、养猪场、养鸡场等等,一方面是为放足女子提供一个展示自我能力的平台,

一方面为那些贫苦人家的妇人和女子提供一个务工的地方赚取家用。从女校毕业的女子,参加工作就能担任职位,像朝廷官员一般,

定期考核能力,才能突出者,有晋升的机会,反之,会降职,而普通女工,只要表现好,能力强,同样有晋升的机会。女校没有家世做门槛,只要肯放足,不管出身如何,资质够好,便能成为女校中的一员。”

其实康熙不知,但凡有一点可能,叶夏都想女校毕业的学生能进入朝堂,进入六部工作,在她看来,这世间有的是女子不比男儿差,然,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要想女子的地位一步步提高,必须得循序渐进来。

或许康熙后的新帝,没准能实现叶夏心中的期望,但叶夏眼下只会放在心里想想,绝对不会当着康熙的面道出。

太子胤礽受到叶夏不少影响,这位若成为继康熙后的新帝,推行新政不是没有可能,而要是康熙后的新帝如清史上那般,顾墨尘这个雍正帝会做什么,完全不用他家母上大人费心多说一句,就能将大清带的飞起。

“你说的不过是部分男人心中的想法,这又没说错。”

叶夏笑笑,问:“上行下效,你已决定以身作则?”

康熙怔了下,颔首:“在江山社稷面前,儿子不会犯糊涂。”

他已对不起皇祖母,不能再继续糊涂下去。

叶夏轻浅一笑:“世间男女皆喜好美好事物,你身为皇帝,喜好漂亮的女子,我还是那句话,这没有错,但为大清着想,

我觉得缠足女子不得入宫在朝臣面前是必须要明确的,这样一来,官员就会知晓你的态度,就会认真看待禁缠足,对于顽固不化者,

抓典型,杀一儆百,在此之前,让宫人跟他们回府,让他们当着宫人的面,将后院所有小脚妾室集中在一起,褪掉鞋袜,

看着那些女子的小脚一刻钟,看他们还觉不觉得那双脚很美,是他们心目中的三寸金莲。对了,听说江南一带有专门养那什么扬州瘦马的地方,

官员间送礼,也不乏有送扬州瘦马的,而这些扬州瘦马,无一不是弱不禁风的小脚女子,正好趁着禁缠足和放足策略实施,杀杀这股子歪门邪道之风。”

闻言,康熙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皇额娘,这让宫人跟着朝臣去府上,监督他们对着自己小妾的小脚看上一刻钟,这法子真够狠的。”

他虽没真正看过那缠足后的畸形小脚,但想想是既恶心又渗人。

“狠吗?我没觉得,你要不一会先去看看。”

叶夏眼神玩味。

她的提议或许对那些缠足已定型的女子有些不尊重,甚至有极大可能导致宫中几个小脚汉妃自此失宠,但这相比较能解救更多更多的女孩儿不再受缠足之苦,能让许多已缠足尚未定型的女孩儿放足,于她来说,值得,用不着太过在意。

自尊自爱,是女子自个给自个的,只要内心够坚强,被男人看了丑陋的小脚,其实没什么,至于因小脚丑陋失去男人的宠爱,那她只能说对不起了。

康熙一听叶夏所言,整个人瞬间呆住,瞧着他这样儿,叶夏禁不住笑出声:“不敢?”

“儿子……好,儿子过会子就去看看。”

康熙的表情在叶夏眼里很是好笑,而她也确实笑得越发玩味,且眼神戏谑:“希望你晚上不要做噩梦。”

“皇额娘……”

康熙憋屈得很,他其实不想看的,但皇额娘希望他看,他若是拒绝,难免让皇额娘看不到他的笑话。

能让皇额娘开心,他……他被吓到,甚至污了眼睛,就……就忍忍吧!

“好了,不想看就别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叶夏笑容温暖,闲适淡然地说了句。

康熙却语气坚定:“儿子这就吩咐梁九功将人宣召在一起。”

说着,康熙喊梁九功上前,须臾后,梁九功领命告退。

“我可是劝你了,被吓到,怨你自个,别怨我哦。”

叶夏笑说。“儿子肯定不会怨皇额娘,对了,皇额娘,明个到早朝上来一趟吧。”

一听康熙这话,叶夏先是一怔,旋即轻颔首:“行。”

宫中无皇后,太皇太后年迈,皇帝后宫的事务本来是由她这个太后掌管,但她嫌麻烦,经康熙点头,宫权从继后钮祜禄氏穿到皇贵妃佟佳氏,

再到四妃帮佟佳氏协理,现如今,皇贵妃怕是因木兰围场的事儿已经被眼前这位降罪,那么这涉及女子禁缠足和放足一事需要的后宫主事人,自然而然得由她出面,何况此次禁缠足和放足是由她发起的,该担的责任她不会推脱。

……

乾清宫,暖阁。

从宁寿宫回来,康熙走进暖阁,看到被他初次南巡带进宫的三名汉女神色各异,规规矩矩坐在椅上,他清清嗓子,没什么表情说:“脱鞋给朕瞧瞧。”

三名汉女嫔妃一脸懵懂,不知皇帝这是何意,康熙皱眉:“听不懂朕说什么?朕让你们脱鞋。”

“这……”

三名汉女嫔妃越发搞不明白皇帝是何用意,但还是遵命弯腰脱掉绣鞋,将穿着白色棉布袜子的脚暴露在康熙眼前,熟料,康熙又说:“袜子也脱了。”

三位汉女嫔妃长得都很漂亮,都有着一副娇弱似柳般的身姿,此刻,三人皓齿紧咬唇瓣,脱袜子的动作要多慢有多慢,待康熙看到那一只只暴露在空气中的脚时,

惊得全身一僵,对,是受惊,他才不是被吓到,忍着心头泛起的恶心,他看到那一只只包裹在小巧别致绣鞋中的脚,原来……原来全都没有脚趾,不,有脚趾,只不过脚趾全都折到脚掌下面了,脚背高高拱起,这不是畸形是什么?

“穿上鞋袜退下吧。”

康熙说着,负手疾步走出暖阁,他需要好好去外面透透气,嗯,顺便趁着这会子天气不热,清风拂面,去御花园洗洗眼睛,

否则,康熙真怕他晚上会做噩梦,且康熙已想好,朝中大臣但凡府中后院有小脚女人的,务必要体会体会他刚承受的视觉冲击,毕竟君臣同心嘛,看他们还敢不敢把扬州瘦马往后院里收。

扬州瘦马,就没有长得丑的,且个个被教导的琴棋书画样样通,送礼送这个,此刻在他看来,纯粹没安好心。上级给下级送,

下级给上级送,明着是送礼,暗着是搭关系,甚至有可能埋眼线传递消息,往难听点说,是在腐蚀对方心性。有求官员办事的人送扬州瘦马,

那就很简单了,行贿,官员接受,无疑是受贿,本着水至清则无鱼,他之前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

官商勾结,官场腐败,无非是钱色和权势交易,这些人把朝廷当成了什么?当成他们交易的筹码吗?心里可还有他这个一国之君?

康熙没有坐御辇,他神色冷漠,负手走向御花园。说起来,他南巡带回共的三名汉女,是地方官员以送秀女的名义送到他身边的。

呵!他的官员可真是会来事啊!而他竟然短目到被三女子的容色和拂柳之姿所吸引,不仅受用了,还把人带回了京城,带进了皇宫,且不自知地打了皇祖母的脸。“传朕口谕,将她们迁居景阳宫偏殿。”

梁九功应声领命,对身后的小太监吩咐一句,那小太监立马转身疾步离去。

景阳宫在前朝堪称冷宫,因为万历年间,这个地方是孝敬皇后住了三十年的冷宫。

在清正史上,康熙二十五年,也就是今年,康熙会把这景阳宫重新修缮,而后该为收藏图书的地方,但眼下在这个时空,一国之君的康熙尚且没有下旨重修景阳宫,由这不难想到,现在的景阳宫绝对不是个好居所。

宁寿宫。

在康熙离开后不久,顾墨尘带着胤祚来到宁寿宫,他把承乾宫的事儿与叶夏一说,没看到他家母上大人露出异样表情,不由问:“皇玛嬷,你一点都不惊讶?”

叶夏正在逗十阿哥胤祚玩儿,小正太六周岁,和同胞兄长胤禛,嗯,也就是顾墨尘长得有五六分像。但两兄弟性格却截然不同,十阿哥胤祚是个很温暖的小孩儿,笑起来眉眼弯弯,一看就能看出长大后绝对是暖男一枚。

许是受兄长影响,又许是叶夏本身亲和力十足,十阿哥胤祚比嫡亲兄长,比其他兄弟更更喜欢来宁寿宫玩儿,每次听叶夏讲故事,

小家伙双手托腮,黑亮的眼睛大睁,别提听得有多认真了,且听完故事后喜欢发问,足见这是个爱动脑子的小家伙。

“哪点需要惊讶?”

叶夏瞥了眼儿子,接着轻捏捏小正太胤祚的鼻子,浅声说:“皇贵妃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承乾宫自然不能随便有人进出打扰,这宫门落锁,无非是皇上体恤皇贵妃,让皇贵妃能安安静静休养身体。”

真是这样吗?

这宫中怕是没几个人相信,但不信又能怎样?皇帝下的命令,听着就是,免得好奇害死猫,这恐怕是后宫嫔妃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而在她看来,皇贵妃佟佳氏的丧钟已然敲响,怕是过不了多久,承乾宫就会传出皇贵妃薨的消息传出。

她没记错的话,清史上,康熙的表妹,皇贵妃佟佳氏应该死于康熙二十八年,但在这个世界,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佟佳氏的死亡日期多半要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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