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6章 皆有听到

挥去心头不悦,佟佳氏转身走进内殿。

“主子,咱们小阿哥的身体很健康,而且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闹。”

佟佳氏的乳母守在摇床边,看着胤禛团子眉开眼笑:“要是小阿哥能给主子带来一个亲阿哥,那主子可就事事顺遂了!”

闻言,佟佳氏自是满心愉悦:“借嬷嬷的吉言和我们小阿哥的福气,但愿我这肚子能传出好音儿来。”

轻抚自己平坦的腹部,佟佳氏眼里写满渴盼。

“胤禛,我是额娘哦,来,看看额娘,额娘最喜欢我们胤禛了!”

佟佳氏走至摇床边上,轻声逗着胤禛团子,她不知道,刚才胡嬷嬷和她之间的对话,皆有被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听在耳里,且小家伙朝她们主仆二人看了眼,就闭上眼睛装睡,听着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你说太后是怎么知道乌雅氏产房里那几样物件儿有问题?”

佟佳氏问。胡氏静默须臾,回应:“主子,太后近几年的变化不是一般大,又是学会蒙语、汉语,又是看各种杂学、医书,最关键的一点是,咱们也没听说太后有向太医请教医术,怎么就一而再救下这宫中的小阿哥?”

“我曾问过皇上,据皇上说,太后的学习能力很强,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太后究竟是如何发觉乌雅氏的产房里有问题?”

“还有,太后仅仅给乌雅氏施了两回针,就让乌雅氏平安产下胤禛,就医治好了乌雅氏的出血不止,嬷嬷,太后她坏了我的事啊!这日后要是乌雅氏没完没了找胤禛,说她才是胤禛的额娘,你说我到时该怎么办?”

胡氏开解:

“主子完全没必要想那么多,这小阿哥打出娘胎就被您养着,再加上有皇上为主子您做主,这宫里不会有哪个乱嚼舌头,就是乌雅氏,有主子的警告在,她必不会没眼力见地一直往胤禛阿哥身边凑,更不敢在胤禛阿哥面前乱说。”

“都是太后害我,让乌雅氏那个贱婢留下一命。”

小褥子有被药水浸过,然后晒干,本来等乌雅氏生产时,褥子被血水浸湿,继而引发褥子里的药效发挥作用,促使乌雅氏血崩而亡。

“嬷嬷,我和太后这梁子是结下了!”

佟佳氏唇齿微启,缓缓说出这么一句,惊得胡嬷嬷半晌才发出声:

“主子,您怎能生出这样的想法?太后虽说是皇上的继母,可皇上对太后的孝心有目共睹,更别说太后身后还有太皇太后在,您要是真和太后作对,稍有不慎,会万劫不复啊!”

这番话,胡嬷嬷说得是苦口婆心,但她的主子贵妃佟佳氏心里憋着股气儿,又岂会把如此掏心窝子话听进耳?只听佟佳氏说:

“以前的太后不好吗?为何突然间变得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看似如往常一样,不理后宫诸事,可每到关键时候,都有太后的身影。”

微顿片刻,佟佳氏续说:“荣嫔生的三个阿哥里面,据说长华阿哥刚生下来就危在旦夕,却被太后用那种奇怪的法子救下一命,”

“去年,荣嫔生的长生阿哥高热不退,连太医都已束手无策,结果又是太后出手,救下长生阿哥一命,你说太后怎就如此能耐?”

“尤其是今日,即便没有产房里那几件腌臜物起作用,单就乌雅氏喝下两碗催产药,等下产下孩子,保准出血不止而亡,熟料,”

“太后随随便便扎两针,便把乌雅氏从鬼门关拉回来,嬷嬷,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日后没机会便罢,但凡让我有机可趁,我定要出了昨日受的那股子闷气!”

胡氏知道自个毕竟只是个奴才,哪怕在主子面前极为得脸,哪怕她是主子的乳母,可主子决定的事儿,却不是她一个奴才能改变的,但她还是希望主子别犯糊涂,为一个小小妃嫔的贱命,与太后对上,从而招祸上身。

乾清宫。

康熙帝看着御案上有关乌雅氏生产遭算计的证据和参与其中的宫人,目中神光晦暗不明,半晌,他将目光挪向梁九功:

“照着这上面的人名,拉出来一律杖毙,就在承乾宫执行,让承乾宫其他宫人都睁大眼看着。至于贵妃的乳母胡氏,杖责五十,丢出宫去!理由你自个看着编,现在就去处理!”

“嗻!”

梁九功领命,迅速离去。

昨晚在承乾宫正殿看到那几样腌臜物,他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可他却不曾想到,算计乌雅氏的竟是佟佳表妹。眼睑低垂,康熙帝心里要说对贵妃佟佳氏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他在看到证据直指佟佳氏时,脑中唯有一句话“不可能”,但在证据面前,他实难做到掩耳盗铃。

想当年在佟佳府后花园偶遇,少女站在花丛中笑,那一刻,他们四目相对,心动的感觉油然而生。纯真善良,柔婉不失可爱,是少女给她的印象,但这才入宫两年时间,当初那份纯粹怎就全然消失不见?

还有她的善良,她的柔婉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康熙帝想不明白,他对她不好么?

初入宫近乎专宠,而后为顾全大局,每个月他翻她牌子的次数,在后宫里面也是较为靠前的,那么,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皇儿?!

是皇儿么?如果是,他在乌雅氏有孕后,也已答应她,等乌雅氏生下孩子,就抱到她膝下抚养。

他都做到如此地步,为何她依旧不满足?

时间点滴流逝,忽然,乾清宫外传来通禀声:“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收敛心神,康熙帝端坐御案后,看着殿门口:“让她进来。”

佟佳氏来乾清宫所为何事,用不着多想,他也知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一进乾清宫,贵妃佟佳氏就想康熙帝行礼,随之就泪眼婆娑,泣声说:“皇上,胡嬷嬷……”

不等她说出后话,康熙帝直接截断:“贵妃,你真要给你的乳母胡氏求情?”

贵妃佟佳氏怔住,就听康熙帝又说:“朕让梁九功过去处置承乾宫的奴才,贵妃难道不知所为何故?”一听这话,佟佳氏不自主地后退两步:“皇上,您……”您都知道了?她没把话说出,可她清楚,眼前那端坐在御案后的一国之君,对她昨日做过的事已然知晓。

他会怎么想她?

觉得她心如蛇蝎?抢乌雅氏的儿子,还要谋害乌雅氏的命……都知道,皇上都知道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佟佳氏连连摇头:“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表哥,你要相信我,我真得什么都没有做……”

看到康熙帝眼里的失望,佟佳氏捂住嘴“呜呜”地哭起来,她知道这会子她说什么都是错,知道她深爱的表哥,这个大清国君,只怕不会再相信她。

“来人。”

康熙帝对着殿门外喊了声,随之进来一太监:“奴才在。”

“送贵妃回承乾宫。”

康熙帝面无表情下达命令,而后没去看佟佳氏是何脸色,处理起御案上的政务来。那位小太监恭敬应声:“嗻!”

接着躬身退后三步,走至贵妃佟佳氏身旁:“贵妃娘娘请!”

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这位小太监就静等佟佳氏移步。

见坐在御案后的人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佟佳氏心中好不伤痛,可是再伤痛又能怎样?

那御案后的人不会理她,甚至对她生出厌弃,越是这么想着,佟佳氏心里越是痛得难以忍受,她身形轻晃了下,只觉头晕目眩,

但她这一刻不想被御案后的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这乾清宫……转身,佟佳氏头部微仰,逼退眸中泪水,挺直背脊,走出乾清宫。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乾清宫门外,康熙帝的视线从手中折子上挪离,望向空荡荡的殿门口,目中神光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后宫中,各妃嫔都在猜测皇帝为何一日内杖毙承乾宫多名宫人,她们不信明面上传出的那些个由头是真,她们觉得皇帝处治那些奴才,

甚至将贵妃佟佳氏的乳母胡氏杖责五十赶出宫,多半和承乾宫偏殿住的乌雅氏生产有关。

然,她们又不解,若是真和乌雅氏产子有关的话,为何皇上又把乌雅氏生的皇子交由贵妃佟佳氏抚养?在这不要说什么位分,因为大家眼睛不瞎,

否则,贵妃佟佳氏的乳母不会遭杖责,不会被赶出宫。再就是,也没见传出乌雅氏生产期间出什么岔子,所以,嫔妃们想不通啊想不通,绞尽脑汁都想不通皇帝为何整治承乾宫的奴才。

是真正原因,而非她们耳里听到的。

让嫔妃们更没想到,值得高兴、庆贺的是,皇帝自打杖毙承乾宫不少奴才,就没再翻过贵妃佟佳氏的牌子,俩月,对,

皇帝已有一个来月没翻过佟佳氏的牌子,且即便去承乾宫,也是到乌雅氏住的偏殿去坐,在乌雅氏出月子后,更是频翻乌雅氏的侍寝牌子和后宫其他嫔妃的绿头牌。

知道自己近一个来月成为后宫里的笑话和谈资,贵妃佟佳氏基本上连承乾宫都不出了,每日不是默然垂泪,就是抱着胤禛团子喃喃自语,

许是积郁太多,又许是自个作践自个的身子,佟佳氏病了,消息传至乾清宫,康熙帝捏着朱笔的手一滞,半晌没有回过神。

他是有意冷落佟佳氏的,为的是让她看清楚,想清楚,她拥有的一切荣耀都是他给的,而他能给出,自然也能收回,哪怕她出身佟佳一族,

哪怕她是他的嫡亲表妹,该认清事实的时候,佟佳氏她必须得认清楚,不然,凭借他的宠爱,不定哪日她会继续犯错,彻底变得面目全非。

如若是个通透的,就该想到他这一个来月没去看她,没翻她的牌子,不过是要她醒醒脑。结果呢?竟自怨自艾,作践自个的身体,她这是要他心疼吗?如是想着,康熙帝心里一阵无奈。“

梁九功,去承乾宫传话,朕今晚在贵妃那儿用晚膳。”

去看看吧,小丫头都已经拿自个的身体不当回事,他若放任下去,那丫头还不定得怎么折腾下去。

承乾宫。

正殿。

康熙帝并未禁止佟佳氏的亲人每月递牌子进宫探望。“娘娘,您怎能这般作践自己呢?”

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坐在女儿床边,握着贵妃佟佳氏的手,看着女儿憔悴的脸色,眼眶湿濡一片:

“上个月妾身进宫来看您的时候,您不是还好好的么,妾身知道你心里难受,妾身也都听胡氏把承乾宫里发生的事说了,贵妃娘娘,您着实不该鲁莽做那种事啊!”

“前面进宫探望您,妾身就如此说过,您试着想想,乌雅氏是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抱养她的孩子是她的荣幸,更是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宗规定的,”

“她乌雅氏活着能影响到你什么?担心她认小阿哥,要真是这样,您大可不必,知道是为什么吗?您的位分高高在她之上,她除非不想过安生日子,否则,势必得做小伏低,看着你的脸色说话行事。”

佟佳氏蔫哒哒地垂眼不语,看得赫舍里氏禁不住叹口气,又说:

“我的好娘娘,您真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得振作起来,得把皇上的心拉回到你身上,不然,您在这后宫的日子怕是会慢慢过得艰难,”

“不是妾身信口乱说,您自个得心里有底啊,虽说目前来看,您的位分是这后宫最高的,但您要是一直这么病下去,可有想过这后宫会落到哪个狐媚子手上打理?”

说到这,赫舍里氏压低声音,凑到佟佳氏耳畔说:“这次进宫,娘娘您刚才也看到了,说实话,额娘不想把人带进来,但额娘一个妇道人家,哪能做得了那个主啊?!”

佟佳氏终于终于做出反应,只见她缓缓抬眸,看着赫舍里氏气息虚弱说:“额娘,你的意思是说阿玛要我把妹妹留在宫里?”

赫舍里氏点头:“是你阿玛的意思,留秀晴那贱蹄子在你身边,陪娘娘您,顺便给您侍疾。”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