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4章 震惊

“姐姐说的我都记着呢,今天回家我就给姐姐写信,等姐姐到家后肯定能收到我的信,姐姐要记得回信给我哦。”

铭铭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萌萌哒的奶音儿在静寂的客厅里听起来异常清晰,而一旁的君君见小伙伴抢了先和小姐姐套近乎,

不甘示弱,从靳奶奶怀中溜下来,迈着小短腿同样“蹬蹬蹬”地跑到叶夏面前:“姐姐,我也会牢记住你的话,不会再乱跑着玩儿,姐姐给我的回信要和铭铭的一样快哦,不然我会很伤心哒!”

“你在学我?”

铭铭不高兴地噘嘴瞪小伙伴。

君君回瞪:“谁学你啦?”

哼!

他又不是鹦鹉,用得着去学人说话?

叶夏和客厅里的长辈们无一不笑出声,须臾,她甜糯的嗓音溢出唇齿:“不要吵架,姐姐答应你们只要收到你们的来信,一定第一时间回信给你们。”

贺旭阳坐在他妈妈怀中举手,糯声插话:“还有我,姐姐别忘了阳阳。”

循声而望,叶夏轻点点头,微笑:“忘不了。”

就在这时,宋姥姥忽地一拍大腿,对着贺家人开起嘴炮:“哎哟!

老贺家丢死人啦,竟然看着一个野丫头在自家地盘上撒野,欺负自家的孩子,这是贺家没人了,还是贺家人都成孬种呀?”

这声音响起的太突兀,且出言不逊,引得靳家人和赵家人齐露出错愕的表情。

不就是个亲家,怎能在别人家如此放肆,如此不要脸面?

“妈,你能不能别闹了?”

贺衍神色冷峻,凝向宋姥姥沉声说:“琪琪变成今天这样目中无人,说白了都是受了您的影响,要是您实在瞧不上我贺家人,那以后两家就索性断绝走动。”

宋姥姥闻言,气得立马站起身,手指贺衍:

“说你是陈世美你还真就是陈世美,我闺女没了,你连岳家都不要了,贺衍,想甩开我宋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还有,琪琪咋就目中无人啦?”

“咋就是受我的影响?在我看来,明明是那野丫头在这大放厥词,而你身为琪琪的父亲,站在那闭口不言装木头,现在不想着哄琪琪高兴,反倒拿我这做姥姥的开刀,拿我宋家开刀,贺衍,你到底有心没有?”

“够了!”

贺老爷子不想再在满客厅客人面前丢人现眼,只见他看着宋姥姥不怒而威:“琪琪她姥姥,我家今天招待客人,您和她小舅舅慢走不送!”

这是直接赶人了,宋姥姥脸皮子明显无法再挂住,她想怼贺老爷子,但一接触到对方迫人,充满威压的目光,吓得心神不自主一颤,看到老娘即将认怂,宋铁峰梗着脖子冲贺老爷子喊:

“老爷子这是想仗势欺人吗?我们家虽是工人出身,但我们绝不会对权势低头。”

贺衍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脸颊滚烫,上前就拎起宋铁峰的衣领,将人干脆利落地拎出了客厅,待他返回,冷眼看着宋姥姥,问:“妈是自己走还是我给爸打电话过来接您走?”

宋姥姥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贺衍冷厉的目光盯着,一个字都吐不出,可要她就这么灰溜溜离开大院,又觉得忒丢人,但相比起走个离开,被女婿请来老头子姐她,那无疑丢尽老宋家的脸面!

如此一来,老头子回到家能放过她?

宋姥姥不敢冒险,更不敢保证贺衍不会那么做。

缘由?

很简单,这女婿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我有腿自己能走,用不着人接。”

冷着脸哼哧一句,宋姥姥和谁都没有打招呼,转眼便出了客厅。

院子里。

“妈……”

宋铁峰被贺衍丢在院里,摔得浑身痛得厉害,想再进客厅做搅屎棍,奈何力不从心,看到他妈气呼呼出来,禁不住喊了声,那料到平日宠他宠得像眼珠子似的老娘,愣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一阵风似的就出了贺家的院门。

爬起身,宋铁峰一瘸一拐追向老娘,不解他老娘这番做派是为啥。

宋姥姥若是听到小儿子的心声,绝对会脱口而出:“不走利索点等着被你老子削吧!”

宋姥爷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且是个典型的封建大男子主义,在家那就是一言堂,哪个想在他面前抢话,拿主意,除非皮松了想紧紧。

当初宋凝之和贺衍谈对象,再到宋凝之嫁给贺衍,宋姥爷对这门亲事其实并不看好,在他眼里,两家的社会地位差距太大,

即便闺女很优秀,嫁到贺家过日子未必痛快,但宋姥爷偏爱宋凝之这个闺女,看出闺女对贺家小子动了真心,最终不忍闺女掉泪珠子,

点头应下和贺家的婚事。熟料,新婚第二年,闺女生产大出血而亡,这无疑昭示着宋贺两家断了纽带,再后来,贺衍二婚,宋家和贺家的关系进一步被拉开。

要面子是刻在宋姥爷骨子里的,闺女在世时,他不想被贺家小瞧,硬是约束家人不许上贺家打秋风,给闺女凝之丢脸,被贺家人瞧不起;

等宋凝之没了,宋姥爷无形中愈发约束家里人,不和贺家有牵扯,继而丢她的脸。宋家人了解宋姥爷的脾性,奈何利欲熏人心,

放着贺家这么棵大树不乘凉,傻啊?但又不能不顾及宋姥爷的家庭地位,宋姥姥和家中儿女暗中商议,到贺家走动,必须得背着宋姥爷,同时,前往贺家走动的借口是看望外孙女(外甥女),目的捞好处。

宋姥爷不知道么?

不,宋姥爷是知道的,不仅知道婆娘儿女自大闺女死后没少去贺家打秋风,并知道贺诗琪一到宋家,被婆娘和儿女都灌输了些什么。

其实说得透彻点,宋姥爷就是个假道学,他是要面子,但家里人做的事只要不是在人前被他亲眼撞到,那么在他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他甚至觉得贺家欠宋家颇多,一条命,贺家欠他闺女一条命,被他婆娘儿女隔三差五打打秋风理所应当,婆娘儿女灌输外孙女排挤贺家新妇,排挤同父异母的兄弟,这完全没什么错。

毕竟贺家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他外孙女的,结果贺家有了小孙孙,按照常理,继承家业的无疑是男嗣,至于女孩子,嫁人备点嫁妆便足以打发。

宋凝之若是没死,宋姥爷自然不会多想,因为宋凝之能生丫头,也就能生儿子,日后执掌贺家的是他外孙,外孙女自然得往后站一点,

可是宋凝之死了,只留下贺诗琪这么一个女儿,使得贺衍有了娶新妇进门的机会,生下和新妇的儿子,未来承接贺家的一切。

搅合吧,这是宋姥爷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宋姥姥和混不吝的小儿子时不时到大院搅合贺家,败坏贺家新妇和小孙子的名声,于贺诗琪只有利没有弊。但这位看似精明,极要面子的宋姥爷,实则是个目光短浅,小肚鸡肠的人。

今日,如果贺衍一通电话真把宋姥爷请到大院,那么宋姥姥娘俩回到家,必少不了宋姥爷一顿排头吃。

客厅这边,贺诗琪见姥姥和小舅舅这俩依仗全走了,说好来家里为她做主,却被她爷爷和她爸爸一两句话给吓得夹起尾巴走人,丢下她一个人面对这满客厅的人。

贺诗琪要哭了,眼里泪花打转,紧闭着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怕,怕她爸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教训她。

“小江夏,听你贺叔叔说你明天就离京返家,这两个包里装的东西是靳奶奶帮你买的,一点点心意,不可以拒绝哦。”

靳奶奶招手唤叶夏到面前,指着旁边两个装得鼓鼓的军绿色旅行包,

笑得一脸慈爱说:“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过靳奶奶都是按照你这个年龄小姑娘的喜好买的。”

随着靳奶奶音落,不等叶夏拒绝,靳霆琛这时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机票:“这两张机票你收着,明早叔叔开车送你和彭校长前往机场,这样回家快些也安全些。”

叶夏不假思索地摇头:“靳叔叔,这机票我不能要。”

在这年代的机票并不好买,能乘坐飞机的也基本上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而她不过是个农家小萝莉,岂能因一件顺手的小事儿就要他人回报?

不等靳霆琛做声,叶夏挪离目光,又对靳奶奶软声说:“靳奶奶,您买的东西我不能要。”

“这只是奶奶的一点心意,再说,奶奶今个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总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小江夏,如果你拒绝奶奶这份心意,奶奶心里会很受伤的。”

靳奶奶说着,朝靳霆琛捏在指间的机票看了眼,又说:“你靳叔叔买的机票你可以拒绝,但奶奶给你买的这点东西必须得收下。”

陪明明到贺家来的有四人,嗯,准确些说,来的这四人是铭铭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赵爷爷赵奶奶皆戴着副眼镜,一看就是知识分子,

在靳奶奶音落之际,赵奶奶把自家带来的两旅行包东西拎到靳奶奶那俩军绿色旅行包旁边,一脸和蔼可亲地对叶夏说:

“小江夏,我是铭铭的奶奶,这次我们一家人能再见到铭铭,都是多亏了你,奶奶不说虚的,今个就接贺老家的胞弟,我

们一家真得好好歇歇你。”

赵爷爷和赵青岑两口子走到赵奶奶身后,看样子要齐向叶夏鞠躬,似是看出点什么,叶夏忙避开,摆手制止:

“赵奶奶你们不必这样,真得不必这样,我就是顺手把铭铭带了出来,这要是换作旁的小孩儿被拐子关在地窖,我一样会那么做,这只是小事,真用不着你们如此谢我。”

然,她制止没用,赵奶奶一家还是向她表达了谢意,就连铭铭也跑到他奶奶身前,对着叶夏深鞠一功:“谢谢姐姐把铭铭从坏人那救出来,铭铭会永远永远记着姐姐,会经常给你写信的。”

没人去理会贺诗琪这会怎样,大家要么围着叶夏说话,要么和彭校长闲聊,哪怕程隽朗就在贺诗琪不远处站着,他的目光也只是锁在叶夏身上,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贺诗琪。约莫过去半个来小时,叶夏辞别贺爷爷贺奶奶和靳家、赵家人,带着靳赵两家买给她的礼物,坐上贺衍的车回了宾馆。

她固守自己的原则,终还是没接受靳霆琛给买的那两张机票。

第二天早起,叶夏穿着件红格子棉大衣,头上戴着一红色缀着两颗毛球球的护耳绒线帽,围着一条纯白羊毛围巾,戴着双红色,手背上绣着两只熊猫滚滚的绒线手套,这些都是六福穿过戴过的,但看起来有八九成新。

收拾好行囊,听到敲门声响,叶夏一刻不停,拉开客房门,就见彭校长和贺衍还有程隽朗站在客房门外。

“来,把你那几个旅行包里的东西都装在这只皮箱里,这样上下火车方便。”

贺衍把手里拎着的大皮箱放到叶夏客房里:“你收拾,我们就在彭校长客房等着,一会咱们下去到宾馆旁边的国营饭店用过早餐,再动身前往火车站。”

“好的。”

叶夏眉眼弯如月牙儿,爽快地应了声。

叶夏动作很快,两三分钟后,她拎着皮箱到彭校长客房门口:“我收拾好啦,咱们可以走了。”

彭校长的客房门没有关,听到她的声音,两大一小立马起身。在国营饭店吃早餐买早餐的人不少,贺衍帮叶夏拎着大皮箱,

叶夏自个拎着一个网兜,立马放着十来颗桔子和两瓶罐头,以及两包糕点,这是贺衍买的,来宾馆前,他放在大皮箱里,是给叶夏在火车上吃的。

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并夹带着喊声:“站住,你们快点站住,不然的话我们可就开木仓了!”

察觉到危险,贺衍和彭校长忙把程隽朗和叶夏拉向路边,免得在此刻的突发事件中受到损伤。路上的其他行人也迅速避到路边,

叶夏循声而望,就见两人在前面跑,三人在后面追,而泡在前面的那两人,见快被追上,不约而同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木仓。

眸光微闪,叶夏断定这俩绝对不是普通罪犯。

“砰!”

一声木仓响!

是前面两人中的一人开的,后面三人身手敏捷,躲开了那枚子弹。避在路边的行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这样的场面很容易引起误伤,叶夏眯起眼,不自觉地掏出两枚桔子,接着,只见那两颗桔子从她右手先后飞出,直击前面那俩人握着手木仓的腕部。

“嘭!嘭!”

两声闷响,前面那俩人的腕部被击中,随之二人手中的木仓掉落在地,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又有两枚桔子先后从叶夏手中飞出,这一次,那两枚桔子直击俩罪犯的膝弯。

同样“嘭!嘭!”

两声响,下一刻,那俩人一前一后趴在地上,被后面追上来的三人立马把二人制服。

看着地上碎得稀巴烂的四颗桔子,三人中的一人朝另外两个同伴耳语一句,就朝叶夏几人走过来。

“小姑娘,桔子是你礽得吧?”

看着面前有张国字脸,满身透着正义气息的大个子叔叔,叶夏点点头:“我怕他们伤到路人。”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我是国安的,谢谢小姑娘了,你叫什么名字,可不可以告诉叔叔?”

“一定要说名字吗?”

叶夏歪着头问。

“不想说?”

对方问。

“我叫江夏。”

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可隐瞒的。贺衍眼下眼里的惊讶,这惊讶无疑是叶夏带给他的,知道叶夏有制服三个拐子的经历,可耳听和亲眼所见带来的感觉真得很不一样。

四颗桔子,就只是四颗普普通通的句子,百发百中,帮国安同志拿下那两人。

而能让国安出动,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隐去眼里的惊讶,贺衍眉头微皱:“同志是有什么事吗?”

那位国安同志回应:“这是同志您的女儿吧,是这样的,您女儿刚才可帮了我们大忙,这事我得向上面汇报,回头我们那边应该会给予一定的奖励。”

“我不要什么奖励,我只是不想路人受伤。”

叶夏不等贺衍出声,便拒绝了那位国安同志的好意,继而她对贺衍和彭校长说:“贺叔,彭爷爷,咱们进去赶紧吃点东西,一会还要赶火车呢。”

程隽朗站在叶夏身旁一直没有说话,他对叶夏刚才的举动亦惊讶至极,不,准确些说,是震惊,他真得想象不到叶夏就凭四个桔子帮国安同志制服那两人。

她怎么就那么厉害?怎么就有那种令人震惊的力量?

“为什么?”

那位国安同志快走两步,问叶夏:“为什么不要奖励?”

叶夏仰起头,眸光晶亮澄澈纯真,她糯声说:“解放军叔叔上战场,公安叔叔捉罪犯,还有叔叔你们抓坏人要奖励吗?”

顿了下,她又说:“我是红领巾,叔叔就别再问我为什么啦。”

那位国安同志被他所言弄得一时间哑舌。

他其实想用一句“你和我们不一样来回应”,可是小姑娘的眼神太纯真,太澄澈,说出口的话太认真,他若还把那句话说出,对小姑娘来说,未尝不是轻视。轻视小姑娘的热心,轻视小姑娘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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