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女楼救人

今天庄子一行,让孟萦深深震撼,原来她一直生活在蜜罐中太顺利了,轻视了世道不易和人心险恶。她能得到重生的机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纵然有她自身的努力,更离不开父亲和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

现在,她突然了有了新的目标,她要改变这些女子的命运。让她们不要再被所谓的“亲情”和“孝顺”绑架,她们该有自己的人生,也该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长辈以“疼爱”、“为她好”的目的进行道德绑架,从而让她们陷入了痛苦麻木的深渊,无力自拔。

两人离了京南的庄子,骑快马很快就到了沣河附近。

孟萦第一次到这边,只见两岸红灯高挂,脂粉香浓。

他们在河东岸下马,将马寄存在车马行,两人步行沿着东街行走。此时正是半下午,街市里的人逐渐苏醒过来,不时传来各种叫卖的声音。

孟萦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富有人间烟火气。可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来。她在这里见到的所有青年女子都是大腹便便,无一例外。且这些孕妇的身后都跟着人,并不像贴身侍奴,倒像是监视的人员,一脸的虎视眈眈。

孟萦开始仔细观察和倾听路上和门口人的谈话,不停地有人八卦说说东一条三家生了龙凤胎,那金主可是高兴坏了,赏了看守爹爹一百金呢!东三条五家生了一对儿郎,金主有些不乐意,准备再找人生,一定要生个女郎出来。东四条的二家的快生了吧,不知这回会不会生个女郎。她都连续生了十个郎君了。

若再没发现不对,那她就太迟钝了。

孟萦悄悄地碰了碰四郎,轻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人在这里买人生孩子?”

四郎扫了孟萦一眼,一副你傻瓜的表情,无语地给她一个后脑勺。

孟萦在心里骂道:你才是傻瓜,你全家都是傻瓜!

刚骂完,孟萦突然想到四郎的全家不就是孟家吗?将自己也带进去骂了?

孟萦也懒得理他,只细细观察这一大片区域,发现这里人员不少,可似乎都属于同一个机构似的。那些监督的人相互之间是认识的,偶尔会有眼神交流。

她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听旁边的房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人吓了一跳。孟萦刚准备过去看看,就听有人叫道:“快叫稳公过来,春红突然要生了,赶紧通知金主过来认亲,抱走孩子。”

很快房子里便走出三个人,一个中年郎君,两个少年小厮。两个小厮一出门,便分头跑开了。那中年郎君看见孟萦和四郎一眼,颇觉得惊艳。他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来找乐子的,也不是来找人生孩子的。不是需要他拉拢的主顾,便折转身回了屋子。

孟萦不欲多管闲事,继续往前走。

刚走几步,见两个青年孕妇在那里斗嘴吵架,孟萦有些恶趣味地看得津津有味。这两个孕妇好像是亲姐妹,妹妹埋怨姐姐修身不谨,牵连她落到了这个鬼地方。姐姐反讽说妹妹跟着她享福的时候,怎么不说拖累她了。

孟萦看了好一会,突然,旁边要生孩的房子里又有人大叫不好,春红大出血了,孩子还没生出来啊!有人手忙脚乱地让去请郎中,很快便有人哭天抢地地嚎啕大哭。

那人哭得好像死了亲爹娘,让人脑瓜一跳一跳地疼。在这陌生而怪异的地方,孟萦可不敢随便去救人,万一将自己搭进去,反而得不偿失。但让她见死不救,她又觉得良心不安。

她于是厚着脸皮问四郎:“四郎,我可以去看看吗?看能不能救下那产妇。”

四郎心道:他的娘子就是心善,见不得见死不救。

四郎点了点头,便拉着孟萦走进了那小院。

院子里有个年轻的小厮在那里哭天抢地,唯恐产妇大出血死了。

四郎朗声问道:“产妇在哪里?郎中在这里。”

那小厮立马收了声,顾不得身上的灰土,立马领着孟萦进了产房。

孟萦进产房后,四郎便在外面叫了一声:“萦儿还好吧?”

孟萦知道他这是担心她,便回了句:“尚好。四郎勿忧。”

再看床上果真躺着个腹大如斗的青年女子,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身下的血正在汩汩地往外流。旁边的中年郎君正急得直跺脚,两个年长的稳公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孟萦取出袖袋里的银针,先给她扎了几针,产妇很快便止了血。

那中年郎君看着产妇情况好转,再看郎中竟然是先前他在门口碰到的两位之一,有些惊讶,忙上前致谢。

孟萦摆了摆手,继续行针,让产妇醒了过来。

有之前解救孔芝的经验,这次孟萦觉得从容了不少。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她仍能从容应对。

孟萦问道:“有参汤吗?”

那中年郎君急忙回道:“有,有。随后,他交待人去取些参汤过来。”

四郎在外面等得着急,不大会儿总会叫孟萦一句,若是孟萦应了,他便放心坐下来。若是不应,他便准备破门而入。

有替孔芝接生的经验,孟萦心里淡定不少,她让人灌了产妇参汤,又花了大半个时辰行针,产妇继续宫缩,随着宫缩频繁,两个稳公忙了起来。因是经产妇,生产过程颇为迅速。

半个时辰之后,这产妇终于产下一对龙凤胎。待剪完脐带,那中年郎君领着两个稳公抱着孩子出了产房,孩子都没给产妇看一眼。

见此情景,孟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卸磨杀驴吗?这产妇又不是驴。

孟萦懒得和那中年郎君计较,她想她改变不了这青年女子的命运,但至少可以救她一命。

那产妇见孟萦救了她,倒是知礼地想要挣扎着起来给孟萦施礼致谢。

孟萦忙摁住她说道:“大娘子快躺下,好生养着,多吃些补气血食材,很快便能养好身体。”

那女子白着脸说道:“养好了又能怎样,左不过又要被人拍卖,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这是我生的第十胎孩子,连续十年,我已经生了二十个孩子。太累了,若不是恩公救我,就这么死了也挺好,不用再受折磨。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话让孟萦不寒而栗,她不解地问道:“可以不生吗?”

“恩公当这是哪里?一进女楼误终身,万般不由人!连死都不得自由。”

孟萦还想再说些什么,从外面突然进来两个小厮。

那女子见来了外人,吓得立马闭口不言。

孟萦见状,低叹一声,在水盆里净手之后,走了出去。

四郎见孟萦面色疲惫地走了出来,立马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说道:“萦儿累了吧?我们去前面坐坐。”

两人正准备往外走,突然有人叫道:“两位郎君请留步。”

孟萦回过头,之间一个肥胖的中年郎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跑到孟萦跟前施了一礼说道:“感谢郎君救了在下的一双儿女,若不是郎君,在下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郎君收下。”

说罢,他竟然掏出一对金元宝递给孟萦。

孟萦见这人丝毫不提孩子的生母,只提孩子,就知道这是不准备让孩子认母了。

四郎见孟萦一直盯着,那又丑又胖郎君手中的金元宝不说话,眼神发空,便伸手接过金元宝,随后说道:“先恭喜郎君喜获龙凤胎,郎君不必客气,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四郎便拉着孟萦走出了院子。

此时已华灯初上,两边房子的红灯笼高高挂起,点燃了蜡烛。沣河上游船也开动起来,各种调笑声不时传来。

孟萦根本就无心再看风景,只觉得满心疲倦。

四郎拉着孟萦往南继续走,一直走到一栋高大的门楼前,三层的高楼,拱斗飞檐,描金绘彩,气派非凡。门口的挂着两个巨大的大红宫灯,进门的台阶上左右各站着两位妖娆的女郎,她们正花枝招展地招揽客人。

这是孟萦第一次见到女子当迎宾,因为大曌女子成亲后,生育压力繁重,便极少出来做工。因为靠着夫郎们的供养,她们的日子也算过得去。

四郎看也不看这几个迎宾,拉着孟萦往里走。

孟萦稀里糊涂地被四郎拉进了楼里,楼里与外面的青楼不同,来消费的都是浪荡郎君,伺候人的都是女子。

四郎和孟萦进去之后,挑了一个二楼的包间,要了点心和小菜。不多时,小厮便送上了四郎点的吃食。然后又有鸨儿爹过来问,需不需要女郎来陪,被四郎拒绝了。

四郎让孟萦吃些点心,她一直在想下午那女子的话,虽然很饿,但什么都吃不下。

两人在房间里喝了几杯茶,坐了一会儿。

楼下的客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

很快,楼下的台子上便有人敲了铜锣。

四郎打开窗户,拉着孟萦走到窗边的榻上坐了下来。

楼下的司仪人,一边敲着铜锣,一边说道:“楼里自养的娇美女娘,年十六,未曾生育,初夜加头胎拍卖,起价一千两,每次加价一百两。价高者得,求子嗣的客官可要抓紧时间了。”

此话一出,整个楼里都沸腾起来,开始有人报价了,上来的人见台子上的女郎甚是美貌,再加上头胎生女的几率极高,他们便直接将价格抬到了三千两。

有不服气的,直接加价到五千两,很快就到了八千两。最后有两个斗气的,一直加价到两万五千两。

最后,这年轻少女便被一位头发斑白的肥胖郎君拍了下来。等到这少女生完头胎孩子,再还给楼子里。

紧接着,又上来几位青年女娘,拍卖生育。之后,才是价位稍低的中年女娘的生育拍卖。

看着那些女子如同货物一般被人随意拍卖生育权,孟萦觉得无比恶心。

四郎好像嫌弃给孟萦的刺激不够似的,又领着她去了沣河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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