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归还本宗

小槐还是有些害怕的,回家给小麦说了。

这几天,村子里几个大户人家,没少议论新来的县太爷,林引旺在王家也听了不少消息。

偶尔回家一趟,他也会和家人感慨几句:“都说这个县官清廉得很,今后几年,税赋可能会少交了呢。”

小麦原本以为,王童生收了小槐做学生,林时运他们会收敛一些,没想到,这个靠山太小了,根本没作用。

听到爹爹的话,小麦忍不住追问起来,她想了解更多县令的信息。

林引旺把自己听说的,都讲了。

“爹爹,或许,我们的大靠山来了。”

“?”林引旺莫名其妙。

“爹爹!”小麦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行不行啊?”林引旺很担心。

“爹爹,你先说,你敢不敢吧?”

林引旺鼓足勇气:“敢!闺女,爹爹还有什么不敢的?最坏,就是被动打一顿,不会要了爹爹的命!”

小麦笑了一下:“他不会打你的。”

对名声十分重视、还会刻意营造的县令,怎么会为一件小事就打人呢?

隔了一天,顾县令就来到了林家庄。林家庄的里正、耆老都迎到了二里外,这里长着一棵很大的梧桐树,绿荫如盖,树下打扫得干干净净,摆了长桌,上面放着杏子、桃子绿豆糕豌豆黄等,乡下人能拿出来的好吃的。

顾县令喝了几口茶,略事休息,就提出去学堂看看。

迎接的人顿时谀声如潮,把顾县令夸得天下少有。

顾县令轻轻摇头:“推广教化,乃是本官的职责,当不起诸位夸赞,当不起!”

于是,又起了一波阿谀奉承。

顾县令也不谦虚了,坐进轿子,一行人直奔村里的学堂。

小槐这几天学得特别苦,一进学校门,就被王童生抓着,猛灌各种知识。

顾县令来的时候,小槐虽然也很害怕,但王童生是除了爹娘姐姐外,第四个对他好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让先生失望。

小槐按照先生的叮咛,在座位上大声背诵《论语》篇章。

顾县令见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背论语,非常惊讶,就把小槐叫到面前,先是问了问,惊讶地一挑眉毛,问题就变成考较学问了。

小槐有问必答,吐字清晰,条理分明,把顾县令高兴地不时微笑,抚着胡须,连声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他日,必如鸿鹄展翅,一飞冲天。”

王童生站着一边,里衣都快要湿透了,好些问题,他都没有教过,没想到小槐答得有模有样,即便不全对,主旨也是对的。

他以为小槐是生而知之,只有文曲星下凡才能解释,至此对小槐特别不同。

顾县令又和气地和王童生说话,见他很上道,就考较了一番。

“你可有功名?”

“未曾过道试。”

“下过几次场?”

“年轻的时候,下过两次,后来,爹娘先后得病、去世,就耽误了。”

“期间再也没去考过?”

“没有,唉,即便不是守孝期,也家贫亲老,难以成行。”

顾县令摆手,有人送上十两银子。

“今年就有道试,何不去试他一试?自古无场外的秀才。”

王童生激动地跪了下来,眼泪吧嚓地连声感谢。

“县里也有襄助考生的义务,出钱的也不是我,不用谢。”

可前任前前任,都不曾支助过任何人,可见新来的这个是好官了。

王家和林家,都想在自己家招待顾县令。

师爷看出两家争锋,不想介入,就随手拿出一枚铜钱:“你俩投币,谁的字在上面,就去谁家。”

王长福手快,拿起钱一扔,字在上面。

林凤祥气得要命,他是里正,理该由他安排,王家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不管怎么气,林凤祥却想不出办法改变现状,只得一再邀请顾县令,下回再来,由他接待。

师爷代替顾县令答应了。

王家的前院,热闹非凡,林引旺在侧边一个偏院里,忙着喂县令随从骑的马。

这几个随从,都是武人,对马匹非常在意,吃过饭,还让人带到偏院查看。

林引旺正在筛草。

这几个看到他还把筛子里的杂质都捡出来,都感到特别满意。

一个嘴快的,赞了一句:“可以啊,是个喂马的老把式。”

林引旺闻听,急忙转过头,和几个护卫攀谈,说起养马经,他的心得还是很多的,几个护卫听得津津有味,很快大家就熟悉起来。

最后,林引旺祈求道:“几位大哥能不能帮着安排一下?让我给大老爷磕个头,说句感谢的话。”

“怎么说这话?”

“今天,太爷在学堂夸的那个小孩,就是小弟家的,太爷还送他那么多礼物,小弟觉得,应该去谢谢,再说,我还有礼物呈上,或许太爷会感兴趣。”

几个人都是人精,立刻答应了。

顾县令回去的路上,从轿子的窗户中看到,路边有个农人打扮的,对着他招了招手,然后就跪下了,他有些奇怪,就停了轿子,让人去问怎么回事。等明白是那个小童的父亲,笑了一下:“呵呵,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让他好好供孩子读书就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本官。”

几个随从大赞自家老爷贤明。

一个随从从林引旺手里,拿过一个绿皮葫芦。

“老爷,他说,让你解渴的。”

顾县令接过来,笑了一下,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经常把一些普通东西当做宝,但他并没有厌弃之色,伸手拔出葫芦塞子,一股酒气迅速散开。

北方的男子,几乎都好酒,尤其是烈酒。随从们都忍不住猛吸鼻子。

顾县令从轿子里拿出个玉杯,从葫芦里倒出了一点,小口抿到嘴里,眼睛立刻就亮了:“问他哪来的。”

随从把林引旺带到轿子附近。

“小人自己酿的,这是去年剩下的,就这点了,若是太爷喜欢,今年小人多酿些,给太爷送去。”

顾县令的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他叫来师爷,低声嘱咐了几句。

师爷嘴角露出笑容,拉着林引旺询问再三……

当晚,师爷新收的心腹、户房的新上任的书吏上官成就找到城西门附近开杂货铺的林家老大。

林老大腿抖得如筛糠,户房负责收税,他做生意时,没少在账目上弄手脚,虽然一个月也就逃个几十文的税,但积少成多啊。

上官成笑呵呵,还让他坐下,两人随意攀谈,林老大战战兢兢,努力迎合。

上官成在说顾县令礼贤下士的故事,其中有小槐,还有王童生。

“顾县令可真是大清官啊,我们涑水县的百姓有福了!”这是林老大由衷的赞叹。

上官成笑了一下:“那个孩子就是你们林家的,或许将来,你们林家就是咱涑水县第一大户,顾县令对那孩子赞不绝口呢。“

林老大的腿又抖起来。

上官成叹口气:“可惜,那孩子太小了,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成绩。听说,这孩子有个兄长,也是才名远播,颇为不凡?”

林老大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都是小人的错,家里就要出一只鸿雁了,小人却没有好好看顾,让他不幸淋雨夭折……”

上官成听说是被后娘害的,见林老大这么说,也不敢更正,毕竟他是道听途说,不知道转了多少次手,人家才是第一手资料,但林老大跪下,证明这事儿背后,就不是那么简单。

不管是什么内幕,凭这一条,就能把林老大拿捏了。

上官成装出着急的样子把林老大拉起来:“吃一堑长一智,人哪,不能让一条门槛绊倒两次不是?”

林老大诺诺连声,上官成没有说出目的,他就不敢起来。

“是这样的,今天,县太爷去了你的村子,回来一个劲长吁短叹,说涑水县没了一匹千里马,不然,若是出一个少年进士,也能显示咱大老爷的教化之功。”

林老大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把头深深地低下去。

上官成继续道:“哦,对了,没想到太爷对那个林引旺另眼相看呢。”

林老大以为对方说错了,怎么是对林引旺另眼相看呢?但他没敢说出来。别看在族人面前他说一不二的,在在这些官吏面前,腿都站不直。

上官成到最后也没说出来意,似乎就是来聊天的,可,他和林老大以前都不认识。

上官成走后,林老大想了半宿,聊天的内容很散,和他有关的,似乎就一个林引旺。

县太爷很看重林引旺,林老大想起这句话,猛然打了个机灵,估计,这才是上官成来的目的。

林引旺的小儿子,听说读书也挺好。

看来,这就是症结。

林老大第二天清晨就急急忙忙往家赶,不顾奔波劳累,拉着弟弟好一番探讨,然后,让林老三把林时运,林引旺、林全旺叫进了祠堂,同时还有族里的两个嘴巴严实的长辈。

“鉴于你们两家如今已经失了恩义,强捆在一起也没必要了,那就分开吧,过继的事情,今后就不要提了,林引旺归还本宗。

分过去的地和房子,作价三百两银子,林引旺出钱购买,就以十年为期吧,为了以示公平,十年的利息,也是三百两,大家以为如何?”

林老四和林老五虽然觉得贵了,却不敢吭声,林时运和林全旺是喜出望外,连赞林老大英明。

林引旺心里有酿酒的打算,也不觉得六百两多,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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