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二人几乎没怎么睡。上半夜沈金珠给秦修尧讲投石器的制作方法和用途。秦修尧握着她的手，只是在暖黄的烛光下看她，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后半夜秦修尧抱着沈金珠，一遍遍吻她。低声交代:“我不在，凡事小心。我会留一队功夫高强的侍卫保护你。若真遇到解决不了的大事……就去找凌云。”
黑暗中沈金珠有几分诧异，秦修尧对陈画桥严防死守，为什么会放心让她去找凌云？
“你和凌云是朋友？”沈金珠问。
秦修尧摸摸她的脸，低沉“嗯”了声。
气氛不错，沈金珠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自己内心的疑惑:“我上次听时义说你的身世，还没说完你就喝住了他，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有你的仇人是谁？”
秦修尧顿了顿，现在告诉她，会把她吓到吧？
“是宫里的人，你不必担心。一切自有我安排。你只消开开心心，做喜欢的事便可。”
宫里的人？废话！沈金珠也能猜到是宫里的，而且地位还不低。不然以秦修尧今时今日的地位，灭一个仇家还需要细细筹谋？
“那景王或淮王，我能信哪个？”沈金珠在猜测，秦修尧的仇家是否是其中一个。又或者秦修尧已经在暗中向哪个皇子投诚。
秦修尧轻笑了声，他宫斗多年，哪里看不出她的意图。他伸过手去，摸摸她的鬓发。那动作好像在给黄六爷顺毛。
“哪个男人都别信，你只能信我。”秦修尧凑近沈金珠耳畔，又吻了上去。
“明日你就要出征了……”沈金珠推他，“清早就要起。”
秦秀尧依旧紧紧搂着她，沈金珠又道:“你年轻时这样不加节制，到老了……”沈金珠说不下去了。
秦修尧今夜本就没想要她，所以她在考虑他们老了之后的生活？
他语调中隐隐带了丝笑意:“不碰你。”
顿了顿他又道:“老了我也做得动你。”
清晨，出城的地面上积着厚厚一层雪。但那洁白的雪很快就在骑兵和步兵的脚布下被踩实了。
秦修尧走的匆忙，这次出征也没事先放出信来，因此京中并没有多少百姓送行。此刻是寒冷的清晨，又快过年了，京城里的百姓都睡在温暖的被窝中，搂着自己的媳妇，和妻儿待在一起。
而这些远赴边关的人，不仅连过年不能和家人团圆，连能否全须全尾的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这次皇帝派出两支兵马，秦修尧从代郡出击，而另外一支队伍从雁门出兵。兵分两路，计划打西凉人一个措手不及。
秦修尧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众兵将行至城门处。秦修尧终于忍不住勒马回望。身后是穿着玄色铠甲的铁骑，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和远处尽是一片皑皑白雪。
路上偶有几个百姓朝这边张望，也有零零散散送行的。但没有他想见的人。
秦修尧自嘲的勾起唇角。也是，他起身时沈金珠睡得正香，他不忍叫醒她。此刻她恐怕还在抱着被子打滚。
这一去至少要一年，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大概爱得多的人，总要多承担一些。秦修尧敛起情绪，面容平静的回过头。
他一夹马腹，队伍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城外走去。
街道转角的一处铺子前，沈金珠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城门处张望。
“小姐，姑爷都出城了。您躲在这里看不见的。您若是有心来送行，为何不跑到前头去，好叫他再见你一面？”青梅手里拿着把挡雪用的油纸伞，不解的问。
沈金珠没说话。
青梅叹息道:“听说这仗一打起来，至少也得一年半载，若是双方僵持，说不准得三年五载。也不知督公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们回吧。”沈金珠只想偷着看他一眼，其实他起身更衣时她就醒了。听得他对门外的下人们说:“别吵醒夫人，让她多睡一会儿。”
他总是这样温柔，这样的好意沈金珠决定接受一回。就让他以为自己还在舒舒服服的睡觉吧。
沈金珠是偷偷出来的，她带上青梅是因为青梅心大，也听她的话。若带的是甜枣，甜枣细心，定能从她的言行中品出些情绪来。
这种细微的情感，沈金珠不想让别人知道。
青梅打着伞陪沈金珠往回走，因为是偷偷出来，出门自然没坐马车。秦府又远。沈金珠对青梅道:“我们先去沈记吧。”
反正回府秦修尧也不在，沈记热闹些，晚点也可以叫下人去套辆马车来。
路上积雪很滑，主仆二人缓缓走着，忽然听得前面街口一阵喧闹声，接着就是妇人的哭喊:“强盗！抓贼啊！”
妇人带着哭腔的颤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分外清晰。
接着就见两个青衣男子一阵风般拐过街角，朝这边奔过来。青梅会些三脚猫功夫。
老大夫拈着山羊胡，号完左手，号右手。末了他皱着眉问:“夫人最近月事可准？”
沈金珠耳根微红，小声道:“准的，前几日刚来过。”
她的窘迫落在秦修尧眼里。秦修尧以为她是害羞，却没想她是因为紧张撒谎才耳根子红。
老大夫面色松了松，“夫人身子很健康，气血旺盛。就是平日里不要吃太多寒凉的东西，不然时间长了容易脾虚。”
沈金珠和老大夫皆松了口气，秦修尧面上却带了几分失落，随即又有几分释然。有或者没有都是命数。
若有了，他定然竭尽全力护好他们母子。现在没有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一切未定，他又不在她身边。她身子轻便，他在战场上也没那么挂心。
秦修尧谢过老大夫，亲自将大夫送到门口。
“李大夫，珠儿她……”秦修尧似不死心。
这个李大夫跟秦修尧相识多年，曾是他们的府医。后来有事回乡才逃过一劫。
李大夫摇摇头，“夫人脉象平稳，诊不出受孕的迹象。倒是也有可能月份尚小，诊不出来。不过刚才老夫问了，夫人说月事正常，所以应该没有怀孕。”
秦修尧面色平静谢过李大夫，派人将他送回去。
沈金珠淡淡喝了口茶，没有怀孕她也松了口气。虽然秦修尧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还是让她心中微微一动。但现在真不是时候，她也不想这么早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