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兵看了沈金珠一眼，沈金珠忙侧脸低头，生怕被认出来。好在他倒是没多看，只是不耐烦的将路引塞回给她:“你这路引是老的，现在新开的路引都要当地县衙盖章才能通行。”
这是什么新规？沈金珠从未听过。
但看着来往的人手中，有人的路引上面确实有红色的印章，沈金珠一阵紧张。这不是她的路引，上面也不是她的名字。若是真拿到衙门去盖章，肯定会被查出来。到时候她怎么办？
沈金珠想着，忙从衣袖中拿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偷偷塞过去:“官爷，您行个方便。我老家亲人病了，要赶回去探望。”
想不到那官兵将银子推了回来，正色道:“贿赂朝廷官员，可是重罪。”
沈金珠一阵面红耳赤，她只是想出京而已。
那官兵大约看她是个年轻女子，又多说了一句:“去县衙盖个章，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此厢我若是放你出去，才是害了你。你到外地若说不清自己的身份，又没人认得你，是要被当做奴籍发卖的。”
沈金珠后背一紧，没想到大靖的户籍制度这样严格。从前她在沈府，出行有仆人前呼后拥的随行，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再加上也没出过远门，还真不清楚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
且不说路引，单是她刚出门就被偷了银子，万一到了外地又被人牙子迷晕卖到什么腌臜地方，可真够她喝一壶的了。
最后沈金珠只能让车夫拉着她回城再想办法。
既然决定要走，沈金珠咬牙决定铤而走险。过不多久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就停在了庄严肃穆的县衙前面。
沈金珠在车内照了照镜子，现在的她皮肤暗沉，眉毛粗黑，乍一看确实像个粗使丫鬟。她这才放心走下马车。缓缓朝县衙大门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门前的衙役喝住她，不客气的问。
沈金珠内心紧张，脸上却装的沉稳:“大人，我是沈府的婢女。老家来信说我母亲身子不行，恐怕……恐怕就在这几日了。所以想出城去，守城的官爷说我的路引上没有盖印，您看是在这里盖印吗？”
说着沈金珠将手里的路引递过去。
那衙役接过来细细看了，沈金珠这次不敢再“贿赂”朝廷命官。虽然心跳如鼓，但挺直了腰背站在那里，脸上还有几分忧虑，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衙役又看一眼面前的女子，说了句:“你等着。”随后就拿着她的路引进去了。
沈金珠谢过衙役，心下大喜。他既然拿进去，想必是去盖章的。她静静站在门外的石狮子旁等候着。
衙门虽大，但盖个章应该不用很久吧？沈金珠一直等在那里。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不见人出来。她心想大约是要走流程。
沈金珠又耐心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再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那衙役还没出来。
沈金珠有些急了，衙门大门紧闭，另外一位衙役就站在那里，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好似一尊石像。
她忍不住上前问道:“这位官爷，平日里路引盖章需要多长时间？”
那衙役终于正眼看她，在衙门当差的都是人精。盖章这点小事，拿进去走个流程便完成了。为什么需要这么久？
衙役没正面回答她，只是道:“要不你到里边去等？”
进衙门啊……沈金珠从前倒是没怕过。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她现在不是逃婚嘛，还是个黑户，多少是理亏的。
沈金珠摇摇头笑道:“外边凉快，我还是站在这里等吧。”
话说完没多久，沉重威严的大门从内打开，方才那个衙役走了出来，却是两手空空。
沈金珠有几分紧张，上前问道:“大人，我的路引可好了？”
那衙役跟刚才变了一副脸，如果方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现在则变得凶神恶煞般，“你那路引是去年开的，不能盖章。”
沈金珠压下情绪，继续好声好气的问:“那官爷可否将路引归还？”
“东西都作废撕毁了，我从何处去拿。”衙役理直气壮的道。
沈金珠心头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既然去年的不能盖章，你刚才看的时候怎么不说，还要将我的路引拿进去这么久？”
“去年的路引作废，这是上边刚刚定的规矩。您要是不服就去上告。咱们只是秉公办事。走走走，别站在这儿了。”
沈金珠气不过，又不敢跟他吵。只能忍气吞声道:“那我现在要出城，该去哪里办文书？”
“还是在这里，你问主人家去拿了你的户籍文书来办。”衙役说完回到他刚才的位置上，一副不打算再搭理沈金珠的样子。
沈金珠庆幸刚才没跟他吵起来，因为要办路引就要来这里。若是跟他撕破脸自己就别想办文书了。
可现在即便没有撕破脸，沈金珠也显得垂头丧气。她上了马车叫，叫车夫将她拉到最近的一处客栈去。
那车夫见沈金珠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不由问道:“姑娘，你为何垂头丧气？”
“我没有路引是不是哪儿都去不了？”
“办路引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你今日没办下来？”
沈金珠就把刚才衙役的话又学了一遍。那车夫年纪大，在京城市景混了好些年了，提醒沈金珠道:“姑娘，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沈金珠一惊，她还真是得罪了在京城只手遮天的人。得罪得死死的，透透的。但他应该认为自己死了才对，不至于将手伸得这么长吧？
沈金珠压下心头的不安，回复车夫:“我只是个粗使丫鬟，能得罪什么大人。您先将我拉到客栈去吧。”
车夫不再说话，只是扬鞭催马，马儿“嘚嘚”跑起来。片刻后衙门的偏门打开，时义从门内走出来，那衙役见了他点头哈腰，满脸谄媚。
时义微微颔首，“做得很好，下次若是这位姑娘再出现，立即去督公府上通报。”
“是，时大人。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