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 杀伐的秋

336、杀伐的秋

在我的眼中,句乐行始终保持着坚定睿智的练达,拥有着不可撼动的定力,象我最后的靠山——无论我多么脆弱,他都会挺起胸膛为我承受一切……

“小爸爸,你还有我……”

我仰高下巴,视线里他那线条如塑的英俊五官渐渐模糊成一团。uc小说网:http://他已经承受过太多的心碎与悲伤,可是这一次……我们仍然必须面对。

“宝贝儿……”他的指节透出碎裂般的紧握,让痛感从我的指尖流火般烧灼到全身每一个角落。

朦胧中,同样的恐惧与煎熬让我们无处可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的生命在这世界上渐渐消失,痛到无极偏偏无能为力。

没有任何预期,一大颗眼泪砸落进我的瞳仁里,无声的,却令我眼眶中蓄积的泪水滂沱而下。他和我有着相同的恐惧预感,这一夜,也许是我们守护岳锦聆的最后一夜。

接近凌晨四点,天际未明的最黑暗时分,ICU病房里再次聚集来众多医生护士,对岳锦聆实施最后的抢救。困顿在长椅上的我在睡梦中蓦然惊醒,和句乐行一起麻木僵硬的趴在观察窗前,看着里面人影交杂。

抢救在一个小时候后结束,走廊里一道道明媚的晨曦破窗而入,带着晕眩的光芒,在我们的眼前簇拥着岳锦聆的清澈灵魂翩然而去……我和句乐行被允许在病房里单独多停留一会儿,在运尸工到来前,共享与岳锦聆最后的时光。

事隔多年之后,每当到岳锦聆的祭日前夕,我常常会重复做一个梦,和她去逝那个凌晨的梦境一般无二——阳光下的草地上岳锦聆陪着我玩皮球,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的我迈着肥壮的小短腿,在她面前顽皮地奔跑、尽情地呼啸。

突然摔倒,明明膝盖着地,我却觉得痛彻的是心扉。我冲几步之遥的岳锦聆张开小手,拼命喊着她。她的发丝在逆光中无风自舞,身上散发着晶亮透明的光圈,看不清她的五官,可是两道清澈倔强的目光却在我的眼前温柔的闪动,她的声音带着芳草的清香在我耳边回响,宝贝儿,不要怕,你可以的!……

三天后,我们为岳锦聆举行了简单的葬礼。事情全权由于靖阳和黄艺操办,我和句乐行不约而同表现出来的沉默克制态度,让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着隐约的担忧。失去至亲至爱人的,不是该痛哭崩溃外加情绪失常吗?

纪妈纪爸从N城赶来参加葬礼,从S城返校的崇遥也来了,他身后还有闻风而动的东方垣。纪妈纪爸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东方垣,却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这个不该出现的客人,令沉重的气氛凭添诡异。

不受待见的东方垣保持着得体的风度和安静,在那个他只能当配角的凝肃场合如昙花一现,参加过祭奠悄然而去,让纪妈纪爸长长松了口气。

办完葬礼二老没有立刻回去,特意留下来照顾了我和句乐行三四天,我们冷静到凝固的表现比歇斯底里更让他们惶急。崇遥甚至摩拳擦掌,我无意间听到他和于靖阳嘀咕着该不该把我弄哭,希望我能籍着眼泪把全部悲伤都释放出来。

高宁私下也跟我央求,他说雪聆你要是忍得辛苦就哭出来,哥发誓不告诉任何人。来!到哥这儿来。他特真挚地冲我张开手臂亮出胸膛,要免费供我发泄。

“你很闲吗?”

扫过淡淡的一瞥,我低下头把手里资料的最后一页看完,然后随手扔给他。

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痛哭发泄出内心的痛苦,在只有我和句乐行的时候,我们父子俩已经狠狠的哭过。有些眼泪,我们只流在彼此眼前。

现在我选择的发泄方式是杀伐——没有什么比痛快消灭我的死对头能让我更忘我更消愁,那团带走了岳锦聆的死亡气息,在我闭上眼的时候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抬眼瞥瞥高宁,他埋着头专注地看着那些东西,倔强的嘴角抿出锐利的弧度——看来被严重刺激到了!这破孩子的是非观念不是一般的强烈,要把他穿越到千百年前的冷兵器时代,活生生就是一人肉血滴子!

站起身,我慢悠悠踱到窗前,视线之上,是浓沉而静寂的无边墨蓝色,视线之下,是星星点点的尘世灯火。缓缓垂下眼,我瞥到玻璃窗上浮着一张隐约的熟悉容颜,有着精致宁定的眉眼,散发着冷冽刺骨的残酷——这是我?……

“蛀虫!统统该拉出去毙掉的大蛀虫!他们侵吞如此巨额的企业资产,怎么就没人管管!?”

“啪!”地把手中的资料摔在桌面上,高宁拧着眉毛低吼。

慢条斯理回转身,我的淡定打量让他瞬间沉静下来。在我面前,他从来不觉得需要控制真实的情绪,这是被我宠出来的破毛病。可是我有话要说的话,他会认真的听,变脸的功夫让人哭笑不得。

“如果……这些资料是关于我们的,你估计得新杏林会怎么做?”

“啊?那还用估计!”高宁狞恶地撇撇嘴,咬牙切齿地哼,“咱们没事还被他们往死里整,咱们要真有点儿事,就是比这小十倍,只怕也早下十八层地狱被扒皮了——连绑架你的心思也敢有,都是群什嘛东西!”

“呵呵……我也这么以为。”阴冷地垂下眼笑着,我缓缓地点头。走过去收拾起那些资料,拿到厨房焚毁。

高宁说得没错!如果是我们的把柄落在新杏林一伙手中,他们不会有任何犹豫任何怜悯,只会把我们置于死地。在他们眼中,善恶的分界早就不复存在,贪婪和欲望远远凌驾于法律和公平。这样的败类,不值得我犹豫!

“雪聆!你别烧啊!咱不能妇人之仁……”火焰一起,后脚跟进厨房的高宁立刻跟我“嗷嗷”直吼。

破孩子慌什么!我懒洋洋的翻他一眼,这不过是黄艺私下拿来让我过目的复印文本,真正能做为证据的原件我们没有资格接触。

在我回眸冷凝瞥视他瘪了嘴,我睥睨地反问他,“你从哪里看出我仁慈?学长说过这些东西看过即焚,至于事情该怎么发展……如你所愿!”

“靠!你丫敢玩我!”被我小小恶趣味一把的高宁扑上来勾住我的脖子往他怀里按。身边不锈钢盆里跳跃的火焰起舞,在我们孩子气的嬉闹中吐出些灰烬,散发着纸浆焦糊后的特别味道。

一个星期之后,B城官场再次发生地震,虽然声势不能与之前震惊全国的“张XX副市长落马案”相比,仍被街头巷尾连日热议——以新杏林为首的利益集团多名高官、重要领导者被双规被审查被逮捕,秋天特有的肃杀气氛在明媚中格外暴烈。

媒体正式曝光这一特大新闻之前,黄艺特意把我们叫他家里聚会,顺道提前透风。可这意料之中的消息还是次要,最让我们兴奋成一团的,是崇遥手里掐的那只股票,黄艺帮他委托给一位信得过的证券界高人操作,这天收盘时,他的帐户上收益刚好冲破500万大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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