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曾经的天才

千萬別讓我遇見你86 曾經的天才

那個女人找上我時,出現得毫無征兆,她端然正坐在干媽的辦公室里,臂上纏著繡有“孝”字的黑紗,襯著她身上瑩白簡約的長裙,肅穆而莫名銳利。?

從我進門的那刻起,她始終用冷然的目光肆無忌憚的審視著我,從頭到腳,精密入骨。看得我莫名其妙地不悅與煩感——她不喜歡我,甚至還厭惡我。可她是誰啊????

干媽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輕聲解釋,“這位小姐從B城來,她剛剛過逝的父親是你那位句教練的導師。她希望和你談談——我出去一下兒。”?

句樂行導師的女兒?我訝異地瞟一眼那道刺目的黑紗,聳聳肩走到女人對面坐下來。看著干媽離開時的神情,我想她們之前一定談過什么,而且還是非常重要的內容。?

“我叫談琝,我父親談XX在一個星期前過世了。”?

她的聲音極其凝重沙啞,流露著隱約可辨的脆弱哽咽。?

談XX?!!!我不由自主“霍”地坐直身體。?

這個名字不僅僅是有所耳聞,我們全校師生都耳熟能詳。從我們入學的第一天起,每天走過教學樓天井時,都會看到高高懸掛的大幅科學名人照片,其中就有這位我國當代生命科學研究的開山鼻祖。?

一個星期前的早會上,學校廣播站鄭重其事的宣讀了報紙上關于他去世的訃文,課間操降半旗,全校師生默哀一分鐘追悼——做為培養國家未來的棟梁之材的地方,我們學校素來特別重視尊重知識尊重科學的相關教育。?

這樣一位遠在云端的科學泰斗,居然會是句樂行的導師,絕對是令我需要點時間來消化吸收的事情。難怪干媽如此輕易就把我交到這個陌生女人面前,看來她的來頭把干媽也鎮得肅然起敬了。?

不由自主地,我端正身體,以嚴肅的態度望著她等待下文,平和的表面之下,敏銳的第六感卻以暴風般的速度不停呼號,提示著我將要到來的,可能會是天翻地覆的局面。?

“我父親是帶著滿心遺憾離去的。他傾注了后半生心血的研究課題在他的有生之年沒能結出成果;他最鐘愛的關門弟子到他咽氣前都不肯答應回來承繼他的衣缽完成他的心愿——你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談琝冷冷望著我,眼底涌過痛怨與悲涼,令我無法逃離地全身陷入寒冷。窗外是六月明媚可人的初夏陽光,室內卻是沉郁濃稠的沉重窒息。?

“小行14歲那年考入B大少年班,在一群才華橫溢的天才少年之中,他的早熟自立、睿智頑強特別引人注目,我父親一眼就看中了他。后來小行果然考到我父親的門下,成為他老人家親授弟子中的佼佼者。我父親當年曾經親口說過八個字形容小行——絕頂聰明,極其刻苦。”?

這樣的句樂行不用閉上眼睛我都可以清晰想像,人群之中的他就象一座嵯峨險峰,既使默默無聞,仍然充滿威懾感極強的個人魅力。?

談琝說,如果不是為了我,五年前句樂行就不會毅然決然退出她父親主持的生命科學實驗室,就不會淪落到某二流大學碌碌無為,如今為了拼命賺錢而混跡于學術界,成為一名沒有追求沒有信仰的學術混混。?

本應該實現抱負、躋身入我國著名青年科學行列的天才青年句樂行,僅僅為了我這樣一個平凡小孩兒,竟置事業、前途、導師的重望于不顧,令導師含憾離世,感傷至終。?

“本來,”談琝深深的嘆口氣,幽怨的目光如同漫天而下的鋒芒,刺得我坐立不安。?

“我父親去世前小行一直在醫院寸步不離的照料,他們師徒斷絕的情誼得以恢復如初,小行也基本同意重新回到實驗室工作。可在幾個月前他突然連夜離開了二天,回去之后完全改變決定,無論我們怎么勸說他都不肯回實驗室……”?

我動容地攥緊拳,眼神卻懦弱地慌亂逃開她的凄冷視線。我想我知道為什么句樂行出爾反而——早就聽說造原子彈的掙不過賣茶葉蛋的。作為科研人員,從來都沒有假期沒有外快,如果他不離開實驗室,拿什么時間來陪伴我?拿什么心力來培養我??

原先句樂行就透露過,已經在想辦法為我準備以后出國的費用,但那畢竟是我大學畢業之后的打算。為了完成導師的心愿,這幾年間他還有機會把科研和賺錢這兩個問題進行平衡。?

而現在我不管不顧非要和衛佚尊在一起,這其中又有不能對紀家和學校言明的自私用心,我只有他可以依靠,逼得他只能負天下所有人而只為幸福我一個人,做出如此的艱難取舍,我不知道他身上要背負多么沉重的非難、苛責與不安……?

我之與他,竟然重要到如此地步???——這份突然超乎想象的認知令我疑竇叢生,茫然若失。?

“盡管我知道你是個無辜的孩子,可是我不得不說,”談琝深深的望著我的眼睛,用冷凝而沉重的聲音徐徐道來:“你毀了一個天才的前途!離開實驗室的小行如同離開大海的魚,他的天賦他的學識他的信仰正被世俗埋沒,當年我父親為栽培他而付出的心血與期望付之東流……”?

不!不要這樣說我!因為我承受不住——我怎么可能要毀掉我的句樂行?!!!?

可是當我剛剛鼓足憤怒掄起眼睛要與談琝對峙時,卻突然心虛地敗下陣來。隨之充滿心田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與罪惡感。?

我一直知道句樂行如同父親般悉心關懷呵護著我,盡管不能象和紀家爸媽那么朝夕相處,可他在我心目中有著無可取代的位置。只是,我想象不到他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才能到達我的身邊。而我,卻不知珍惜的還在要求他付出更多。?

這樣的我……往小里說是一地道小禍害,往大里說是在危害祖國的科學事業哪!?

“你要我勸說他回到實驗室嗎?”?

在這場極不愉快的見面中,我首度開口,心情跌宕起伏,難受之極。?

出乎意料的,談琝確定而陰郁的搖搖頭,讓我茫然不解。又不要我勸說又跑來把我震撼得無地自容,你是悲傷過度不知所云么??

“如果想讓小行回到實驗室安下心來工作,不是‘勸說’能完成的事。你應該知道,他的個性極其強悍。只有你安定下來,他才會專注于他的理想,否則他會放棄一切為你操勞——這是連我父親都扭轉不了的事。”?

談琝聲聲嘆息地說,字字重如千斤鑿鑿深鍥,讓我無言以對,堆積如山的負罪感撲天蓋地,砸得我無法思考。?

我很想為自己做些微辯解,我想說其實我只向句樂行要了一年之中幾個月的時間……我只是要他幫助我不要和衛佚尊分開……我只是憧憬著未來的生活里一直有句樂行的存在……我從來沒有貪心的要句樂行為我放棄太多,可他付出的,居然是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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