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说句公道话

说句公道话

4.

我和卫佚尊一起走进学生餐厅的冰饮区,远远的他那几个铁杆队友看到了都伸长脖子不能相信地瞅着我们。

我停下来,扭头问卫佚尊,“叫他们过来一起坐?”

卫佚尊立刻点头,冲他们手一扬,那些家伙好奇心十足地立刻捧着饭盘冲过来。现在名义上的“聆帮”已经不复存在,全校都是“印帮”的天下。可实际上这些傻小子还是天天来上学,只不过热闹的生活失去了拼搏的源动力而已。

“我请客,你们想喝什么自己去点。”

我很豪爽地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心里大略算了算这里贩卖的最贵一种饮料价格,就算每人一杯也足够。

几个傻小子没敢拿钱,小心地看着卫佚尊的脸色。我早看出来,卫佚尊是他们的老大。如果卫佚尊愿意做我的朋友,那么他们也会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以我的朋友自居。

事实上我和卫佚尊之间从没讲过“让我们做哥们”或者“让们做朋友”这么恶心的话。因为我后来对他越了解就越确定,卫佚尊除了分辨男女的判断力存在问题外,在其他方面都相当聪明又敏锐。在他跟上我步伐的那一刻起,他一定知道我是把他当朋友待的。

“去啊,有人请客还装什么装!”

卫佚尊笑呵呵地踢了身边的家伙一脚,阳光又重新在他英俊的脸上绽放开来。

这才是我想看到的掬憨小子——眼神清澈、笑容单纯、语气豪爽。这样欢快又随xing的家伙,才配做我纪雪聆的朋友。

“哎!你等一下儿。”

卫佚尊突然叫住那个去买饮料的家伙,扭过头望着我,害羞地抓着头发,“忘问你喜欢喝什么?”

“鲜榨橙汁。”

这四个字我只在他面前说过这一次。从那之后,每次我们来喝饮料,除非我特别交代,否则他铁定帮我记着。而再后来的类似点滴小事越来越多,多得都融化在了血肉里。

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我们会做多少年的朋友,更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亲厚程度会达到怎样无法承载的份量。之后整整六年,卫佚尊一如他在我转过身那刻所做出的决定,亦步亦趋地追随着我的步伐。

当时我受用且快乐,一任我们之间的亲昵程度如同呼啸着从顶峰滚下来的雪球般越滚越巨大,笔直地向临界点进发。但是,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我已经学会更深层次的思考,为了我好也为了他好,我决定我们必须要分开——也许只是一段时间,也许就是永远。

我深信,只有远远的分开,我们才能更客观的想清楚,我们心里那份尚不能确定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真实面目。

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才十几岁,对自己的人生里有多少“遇见”与“再见”还没有深刻概念,所以,我们只知道享受那个时光里平淡的快乐。

我在一班,卫佚尊在三班,尽管如此,却不妨碍我们六七个男生迅速而和谐地结成小型群体。因为主观上希望形成这种不起眼的小群体,所以我天天放学跟着他们学打篮球。

在这一群人当中我最瘦最矮,但地位却最高高在上。卫佚尊是他们的老大,而卫佚尊把我当他的老大。尽管这掬憨小子从来没开口确认过,但他的所作所为是铁一样的事实。

而让几个大家伙不敢轻视我的真正原因,除去卫佚尊的因素,还有我在他们面前小小暴露实力后的结果。不要以为我真如视觉误差上那么纤细柔弱,事实上,我的弹跳力和暴发力真正发挥时,曾经一肘砸晕对方球员。依仗着从小酷好打架锻炼出来的灵活身手,在场上我的球风出人意表的凶悍生猛。

除了打球,时尔我们也聊点校园内的八卦。呵呵,小男生的好奇心其实也相当旺盛,除去对异xing懵懂的爱慕之外,就是没事做时传传小道消息以及议论那些不可靠绯闻当乐趣了。

校园内的校花之战落幕后,关于“纪雪聆居然是男生”这样耸人听闻的话题,也随着我在篮球场挥汗如雨的崭新形象而飞快消声。最近校内盛传的,是关于校草五大候选人之一高宁是“整容男”的惊天大爆料。

人生经历普遍单一贫乏的小初中生看待问题几乎都存在着偏激倾向。作为转校生的高宁在初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成绩非常傲人,年级第三班级第一。如此锋芒毕露,招人妒嫉、被小人排挤是必然结果。更何况那时候他还没有在班级站稳脚跟,虽然得宠于老师面前,却因为“整容男”这个大丑闻陷入水深火热。

最让他难堪的,是那些曾经以“宁帮”为荣把他捧上天的小女生们,因为他的“欺骗”失去了和别的帮派别苗头的立场而反过头来对他口诛笔伐、无情攻讦,把失势的委屈统统都清算在他的头上。

对于纪雪印制造的这枚恶果,我当初明显低估了它的破坏力。因为与其说高宁在那样关键的场合下跳出来揭我的老底是不安好心,倒不说他聪明过头自食恶果。在这件事上我尽可以幸灾乐祸。

不过,过于争强好胜的人,通常表面愈强大,内在愈脆弱——我不能十分肯定高宁是不是这样的人,可我觉得失去竞争校草资格的他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惩罚。故而,本xing善良的我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为高宁说句公道话。对于和我实力相当的对手,我通常抱以尊敬的态度。

隔天,在人满为患的学生餐厅里,我难得主动地加入大家的八卦议论,十分肯定的告诉大家,“高宁之所以去做鼻梁整形,不是为了臭美,而是因为他当时鼻梁骨折,必须整形。”

“你听谁说的?”

卫佚尊非常讨厌高宁,所以很明显他希望我说的不过是不可靠的小道消息。

“因为当时我这里骨折——”我说着按按自己左胸肋那个伤过的地方,宁淡的看着他,“他和我住同一家医院。”

卫佚尊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手掌下的那个位置,片刻才抬起眼问我:“现在,没问题了吗?”

“当然,都长好了。”我呵呵笑。

看他如此紧张的反应,我知道自己只把话说一半是对的。如果我告诉他打折我肋骨的人正是高宁,我想他对高宁的印象只会更恶劣。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