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载着凯旋入营,像往常一样,拭去白刃上的血迹,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让自己好好地歇息一阵,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闭目求个安静。以如此状态一直持续到该用晚饭的时候。

我刚一睁眼,就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过去,迎面过来的原是涂则夷,他穿上了战衣,兴高采烈地过来让我看一看。

我仔细地瞧了瞧,笑说:“不错!挺有精神的,很威武!”

他得意着,嘿嘿地笑:“是章参军给我的,他说,以后我就跟着大哥你了,以后就跟着大哥一起打仗。”

这番话正好被刚进来的云光辛听见了,他也笑道:“你们去打仗,我去过安逸自在的日子!”

涂则夷回头看着他:“三弟,你体力也不差的,怎么就是不愿意跟随大哥一起去打仗,助大哥一臂之力呢?”

云光辛不屑,说道:“打仗有什么好玩的?一不小心脑袋就不见了!我喜欢做生意。”

涂则夷述说在他脑海里一直认为的打仗的好处:“打仗打得好,功劳多了,可有官做的,奉禄一发下来,都跟那山似的。”

云光辛双手插腰,绕有些戏嘲地回他:“二哥,你还是先把骑术学会了再提打仗和做官的事情吧?”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哪壶不开开哪壶,涂则夷一听,不甘示弱了,对他道:“你存心取笑你二哥是不是?行,二哥明日就借匹马来练练。”

我摸了摸前额,出语:“你们,可不要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吵起架来,我在的时候更不能,不然我可就有头疼了。”

涂则夷轻捶胸口做保证:“大哥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跟三弟闹不合的。”

我望向云光辛,他点下了头,忽然他说:“对了,刚才在校场,我看到有人被杀头了!”

我顿时一怔,片刻才回想起来他话里所指的是那两个败将:“徐家兄弟么?他们是败将,死了倒是活该。”

云光辛无奈道:“你一点也不怜悯别人的性命,好象他们都是沙包做的,只有你自己是活着的,一点也不害怕头颅落地鲜血涂地的场面。”

我轻微一笑:“以前我也埋怨过,为什么打仗要死那么多人,明明都是人,为什么要彼此挥砍,这样多残忍!但是,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为自己活着、为权势而战。”

他低下头,仔细想着我话里的意思,不做声了。屋子里,只有涂则夷一人在困惑着,出语:“大哥,我还是不明白,你既然讨厌人杀人的场面,为什么又愿意披上战衣拿着兵器去打仗?”

未等我回答,云光辛叹了一声:“二哥,等你真正去打仗了,不用大哥回答,你也会自己明白这个原因的。”随后,表现出几分得意,有意在他面前炫耀一番:“你看你看,虽说我是个做小生意的,倒是什么都很清楚。”

这回轮到涂则夷不屑了,撇了一下嘴,说:“我不过是在山里住久罢了,等我在军营里待上几许日子,打仗的事别说不懂,兴许已是得心应手了。”

云光辛哈哈笑起来,给他的胸口轻轻一拍:“二哥,我等着你的这一日啊!”

这样的兄弟义情,无时不刻,无论在那里,都令人心里感到无比温暖,就算伤心,就算很失落,看到他们这样子,心里也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会不由自主地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望着他们,不由扬起嘴角,心里的伤正在慢慢被治愈。

夜晚来得很快,我与他们两个洗完脚就回屋。因为已经真正入伍,涂则夷便不用再来同我挤一个屋子,转而搬至兵帐,与将士们同寝,屋内也由此宽阔。云光辛在外边自在睡着,我则依然睡在帘子内。

他的鼾声在外边响不止,格外清晰入耳,我听着,辗转,向外翻身,忽然,有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传来,尽管是被刻意放轻了,却还是能分辨出。好奇之下,我睁开了眼睛,瞧见帘子正被人掀起,忙又闭上眼佯装熟睡。

起初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当他用手抚着我的手背时,便很清楚了。他在那里,一声不吭,只是抓着我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出语:“你居然能睡得这么沉,看来是我把你看得太简单,我总以为很了解你的心了,结果……原来一直都没有明白。”声音顿了一下,伴随着一只手抚在我脸侧,又继续:“阿蛮,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有理会,一直佯装睡得很熟。他没有办法,也不敢耶醒’我,呆了半晌就把手收了回去,自己离开了。听着那脚步声消失在夜间后,我慢慢睁眼,淡淡地哼了一声,翻身往里。

次日,我又跟随将士们前往江岸,奉命将停泊在江边的齐军战船尽数烧毁,可刚到那里,便看到一片着齐军战衣的尸身横躺岸上及战船上,十分凄惨。齐军落得如此下场,全由为了争夺稀数船只逃命而不得已互相残杀所致。

我命令将士们将战船及岸上的尸塚通通点火烧尽,目睹着那场熊熊大火在风中摇摆,目睹它们化为灰烬,心里没有一丝怜悯。

返营以后,陈霸先又率众将入都城建康,我自当随军前往,入了京,脱下战衣,打算尽兴地玩一把。城隍中的坊市里,有酒楼数家,我向人打听最有名的一家,就带着结义兄弟二人上去吃喝,一口气点了那家最好的菜肴,一边饮酒一边谈聊。

涂则夷在瞧见了端上来的菜肴以后傻了眼,担心道:“大哥,咱们今日花这么多钱,以后可怎么挣回来啊?”

我啜了一口酒,禁不住笑了,安慰他道:“你怕什么?我都回来老老实实地打仗了,自然有奉禄拿啊!”

他后知后觉,一拍脑门,说道:“对的,我都忘了呢!”

云光辛指着他:“肯定是穷日子过惯了,脑子里老是记得自己很穷很穷,你现在参军了,可不能忘记要加紧练习,尤其是骑马!”

一听‘骑马’二字,涂则夷立即冒出冷汗,脱口:“莫提这个,上一回练习时,可要差点摔死我了……”

云光辛扑赤一声笑出来,说道:“那回我去看了,幸亏那马拉得及时,不然二哥就要千疮百孔了。”

我把酒杯放于案上,指点他一二:“这可急不得,你得坐稳当了,也不要总是夹马肚,也不要心慌,你一慌,马也跟着慌了。”

他铭记于心,点头示意明白。

云光辛竖起筷子:“来来来,吃菜吃菜,上了这么多好菜,不吃可就浪费了!”首当其冲夹取一块好肉放入自己的碗内,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我看着他,问他:“已经来到了都城了,以后你想怎么办?”

他咀嚼着,咽了下去,才答:“我也不知道,如果他们把我忘记了,我便只能呆在这里啦!其实……我是很想带他一起来,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天注定如此,也只能撒手不管了。”

他一会儿皱紧眉一会儿笑,让人不由担忧。

“女儿家的话,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嫁过去就能一辈子在一起,”我平静地对他说道,晃了晃酒杯:“但是,男儿就不同,你可能不能跟他长相私守一辈子,那些许诺多半是假的,所以三弟,我很羡慕你能轻易放得开。”说罢,一杯饮下肚。

“大哥……”云光辛用双手按住酒壶,似乎不想再让我斟上一杯。

我垂眸,继续对他说:“打完仗的那晚,他来找我了,他向我认错,要我原谅他,可是!”抬起右手扶住前额:“我怕他骗我!我讨厌欺骗,讨厌他再喜欢别人……”

云光辛沉默下来,涂则夷则似懂非懂地脱口:“大哥!情爱的事我是不懂,不过,男儿向来以大事为重,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不要也罢!”忙举起杯子敬我一杯。

我愣了一愣,抬起头,只见云光辛失笑了。

从酒楼里出来,走在大街上,趁着涂则夷还落在后头,云光辛大胆地开口:“二哥这人有时挺傻的,总以为男子喜欢的就一定是女子了,其实男子与男子间除了义,也可以有爱,只是不能随便对外人说罢了。”

我瞥了他一眼,索性问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突然被这么问,云光辛发出一声‘啊?’,疑惑地望向我。

晓得他一时不明白,我继而细说:“你总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但却从未提起过是什么人。”

他低下头,眼神显得那样含蓄,反问我:“大哥觉得他是什么人?”

我勿须思考,开口直说:“一定不是女子,一定也是个有权势的男子。”

他嘿嘿笑了笑,抬起头望向前方,答道:“他……是个很可怜的人。”

有权势,又很可怜,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心里思考了许久,却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他既然不肯坦白说出那人的名讳,便也不打算为难。想自己和则夷都在部伍中,独他是自由身,怕他过苦日子,就做了个打算,先问他:“刚才你说不知去哪里,不如这样,现在建康安定了,你要不要开自己的铺子?”

“开铺子?好啊!我要开一件很大很大的铺子,然后把分铺开到梁朝四面八方,再然后把分铺开回到齐国去!”他听了我的话以后,马上一口应下,随之开始天马行空地幻想着那令人羡慕的将来事。

“不过……”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沮丧地说:“我可没有开铺子的钱……”

我拍拍他的肩头,慰他道:“没关系,大哥给你。”

他受宠若惊,但有所担忧,脱口道:“那,那怎么行啊!我才不要走你以前的老路!”

“我以前的老路?”我不明其意,困惑起来。

“那时你走投无路,当街抢我的钱!”他提醒道。

原来是这件事……

我笑了笑:“我不要你还,你就当是我们的交情,等铺子开成了,没准我还是上门的客人呢!”

涂则夷不知是什么时候窜上来的,突然发出声音:“对!对!三弟的铺子要是开成了,我也会是客人的!”

云光辛一脸感激,立刻来了自信,左臂勾住我的颈项,右臂勾住涂则夷的颈项,高兴道:“谢谢大哥和二哥,那我就决定留在建康了!我要在坊间最热闹的地方开个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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