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画送给你(4000超大杯)

两个人在石子铺成的三丈道路上碰面。

一边是青山,苔藓里充斥着泉水淙淙声,以及傻狍子的昂昂声。

路旁有蚱蜢,松树上有蝉鸣,很吵闹,只是不见麻雀。

“薛叔,我来赔个不是。”

“我无心搅黄你的买卖,但这一行真的不简单,需要慎重。”

周阳丝毫不觉得事大。

这幅士女游园图是真迹,自己偏偏要说是假的。

偏偏陈政德还信了。

气不气?

谁叫你是薛大虎呢。

老爸在你手上没少吃亏,今天暂时先讨点利息回来,至于大头,日后慢慢再算。

“小崽子,你叫周阳?”

“年轻人,你要知道社会险恶,走夜路小心遭了黑拳。”

薛大虎将手中的画郑重收好,放进立式画筒中,盖上木头塞子。

“今天的债,我记住了,不论这幅画究竟是真是假,事后,我会找你好好算一算。”

薛大虎并没有打算善罢甘休,今天颜面扫地,这令他很不爽。

江河市炼钢厂车间主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还是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身上!

那老头子是滨海大学教授,未来儿子的老师,还没处好关系,先把脸给丢尽了。

“年轻人,要是我稍微缺少点教养,你今天恐怕没这么轻松。”

“年纪轻轻,多读点书总是好的,在外鬼混,只会吃亏。”

周阳抱拳,阴阳怪气道:“薛叔的确高风亮节,从你儿子身上可以得见一星半点。”

“好处自己上,困难别人上。”

薛大虎瞪了周阳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臭小子,还会含沙射影。

他压下胸中火气,问:“你认识我儿子,跟他是同学?”

“等等,莫非你是我儿说的那个司机周阳?年纪轻轻,车技便冠绝江河市的年轻司机?”

周阳只是笑,并未表态。

“我当是谁这么狂妄,原来是周司机啊。”

“怎么,成了哪位领导的私人司机了?”

周阳挥手,眼角瞥了瞥对方手中那幅画:“陈校长还在等着,我先走一步。”

“对了,这幅画你从哪里淘来的?以后记得吃一堑长一智。”周阳望着对方,真诚道。

他很想知道江河市哪里能购买这些旧货玩意儿。

手里有旧玩意儿,就能迅速变现,自己的财富就能快速积累。

一些较容易辨认的古董不说,大家都是行家,懂个七七八八,很难捡漏,但碰上生涩冷门的好物件就不同了。

其他人不敢出手,但他周阳敢。

现在只缺一条门路。

周阳想问问江河市这种门路在何处。

“对了年轻人,你爸是不是周华强?四级钳工周华强?”

“嗯?”周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薛大虎,示意他说下去。

“能教出你这样的儿子,周华强应该很骄傲吧?”

“当爹的是技术工种,儿子也是技术工种,不简单啊,恐怕要家道中兴。”

周阳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当然能听清,对方话里有话。

听起来是在夸赞,实际上是在讽刺。

“老头子,你想表达什么?”周阳没必要端着,直截了当问。

“老头子?”

“好小子,你老爹都没你这么言无禁忌。”

“我毕竟是长辈,对你们这些小辈,也就是唠叨几句,能够循循善诱自然最好,不能也没办法。”

“你犯下的事,你老爹会替你来善后的。”

周阳阴阴沉沉问:“你要为难我爸?”

薛大虎看了看左右,道:“你可别这样说,你爹毕竟是我的直属下级,上级关爱下级是很之正常的事,怎么能说为难呢。”

“孩子,告诉你,你爹能成四级工,离不开我的推荐和担保呢,你应该多谢谢我。”

周阳假笑,内心暗暗道:“我谢你个大头鬼……”

他估计,要是没有薛大虎,或者换一个车间主任,老爸现在说不定已经五级钳工了!

这老家伙还敢厚着脸皮说帮了不少。

真当我是不懂世事的毛头小子?

“薛大虎,我警告你,不要越界。”

“好好当你的车间主任,供儿子上大学读书,供老婆挥霍。”

“你贪污下岗职工津贴补助那档子事我都知道,也就那么回事,可大可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也正常,只是,不要欺负到我家的头上来。”

薛大虎脸色一变。

“小兔崽子,你胡说什么?”

他脸色铁青:“年纪轻轻,倒是尖牙利嘴。”

“什么退休职工津贴?要是你不给个说法,我不会善罢甘休。”

“你知道,这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年代,随便扣帽子恐怕不是那么好使,搞不好还得落下个罪名!”

“凡事,讲究个眼见为实!”

薛大虎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退休职工补助津贴中饱私囊这件事,这素未谋面的年轻小伙子怎么知道?

连自己儿子都不知道!

老婆都不知道!

因为这事还没有发生,自己只是制订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尚未付诸实施。

只要成功,得到的钱后半辈子够花了。

转手一百件古董都比不上!

但是,尚未实施的计划,怎么被这小子给点出来了?

这臭小子莫非是自己心里的蛔虫,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真有这么玄乎?

“会不会,是周华强?”

薛大虎内心猜测起来。

自己办公室的文件,账本,各种细节,是唯一有可能暴露自己想法的证据。

而唯一有可能接触这些东西,并透露给周阳的人,只有可能是周华强!

“哼,周华强!”

“年轻人,你追出来的目的是什么,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他想套话,看周阳究竟是从何处得知。

周阳道:“不瞒你说,这幅士女游园图是真迹,而我偏偏说他是赝品。”

“单纯看你不爽而已。”

“小兔崽子,你当心吃拳头!”薛大虎捏起双拳,在周阳面前比划,几乎落到年轻人的鼻子上。

好气啊。

我好想打面前这个王八蛋!

他的内心咆哮着。

被这么一个年轻人给搞了,偏偏现在对方还跟着跑出来,告知了真相。

这是真迹,但我看你不爽,所以咬定是赝品。

年轻人,干啥啥不行,气人倒是有一套。

薛大虎感觉自己简直要气出鲜血。

“小崽子,现在跟我回去,把你说的话,马上和校长再说一遍!”薛大虎拉着周阳的手便要往回走。

“你年轻,处在叛逆期,只要你将功补过,帮我达成这桩交易,我可以既往不咎。”

但周阳纹丝不动。

“怎么?给你回头是岸的机会你不要?”

本来,五百块入手这幅小件画作,倒手卖九百块。

没有比这赚钱更快的活计了。

找到这么一个痴迷文人画作的书呆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政德是真的喜欢这些玩意儿,看重古玩的收藏价值,愿意出价购买,成为收藏者。

但自己不同。

自己只是看重这些古玩能够带来的利润差价。

手里这幅士女游园图,按照自己的看法,要说好看吗?谈不上。

就用几根线条勾勒出来的画作,没有任何色彩,也不逼真,也不生动。

好看个屁。

要不是能赚四百块钱,自己根本不会苦心孤诣说这幅画的好!

真搞不懂那些书呆子怎么想的,愿意花九百块买这么一张纸。

肯定书读多了,把脑袋塞住。

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政德花钱买,自己付出的五百块钱成本才能回收,才谈得上赚钱,转移代价。

要是陈政德不买,就相当于自己掏了五百块买画。

这可不是薛大虎想干的事。

拿五十块买这幅画,薛大虎都觉得贵了。

书呆子都把这些东西看得很重,说价值很大,价值再大,能有大团结的价值大?能有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周阳,你是想恶作剧?”

“现在也结束了,陪我回去终结这场闹剧,别让我回不了本!”

他考虑一番,道:“帮我达成这桩买卖,我请你喝北冰洋汽水!”

“一瓶糖果罐头,三十颗大白兔奶糖!”

周阳张嘴,故意装出一副眼馋的模样。

“我不干。”他斩钉截铁道。

我不会听错了吧。

北冰洋汽水,三十颗大白兔奶糖,一瓶糖果罐头就把我打发了。

你当我是叫花子?

要是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1990年的北冰洋汽水,好像是一毛五一瓶。

大白兔奶糖,经典款的话,一毛钱三颗,过年才吃得上。

而糖果罐头,就是用糖水泡的果子罐头,有橘子,梨子,桃子,两毛五一罐。

前前后后加起来,两块钱不到。

薛大虎不愧是个生意人。

眼见周阳不为所动,薛大虎不悦起来。

照理说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不会拒绝才对。

“周阳,你想要什么,开个条件。”薛大虎敞开天窗说亮话。

把这幅画倒卖出去,赚到四百块钱才是最重要的,面前这无理小子,日后在教训。

至于周华强可能掌握自己秘密的事,得好好接触接触。

不论用什么方法,总之,得杜绝一切隐患。

“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可以考虑。”

周阳从上到下打量薛大虎:“你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就很为难了。”

“这样,你把这幅士女游园图送给我吧,我帮你洗白。”

“送给你?”

薛大虎怀疑自己听错了。

幻听了?不应该啊,自己还没老成那种样子。

“你怕是在想屁吃!”

他伸出手:“你要是能掏出900块钱,这画给你,倒也无妨!”

周阳摇头:“我没钱。”

“行了,谈不拢就别谈了。”

“周阳,你我很快会再见的,到时候,恐怕是你们父子提着礼物苦苦哀求我。”

薛大虎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他很想打周阳一顿解气。

但那样的话,虽然气是解了,但后续不好处理。

自己的事业处在稳定期,尤其不能出这种事。

好多人野心勃勃,盯着自己这个车间主任的位子,只要一有机会,必定蜂蛹而上。

自己还想升到厂长。

“老头子别走,我告诉你件事,你会感兴趣的。”

薛大虎丝毫不回头,直接沿着大路离开。

他害怕自己再停留一会,拳头会忍不住落到周阳脸上。

“克制克制……”

“老头子,听了这句话,你一定会把手士女游园图拱手送给我。”

“要不要打赌?”

薛大虎停了下来,道:“你今天就是把天给说塌了,把健全人忽悠瘸了,我这幅士女游园图也不可能送给你!”

“你且听我说完。”

“薛大虎,炼钢厂车间主任,事业稳定期,来年竞争厂长职位的有力人选。”

“你是不是有个表弟,叫薛大海?”

“你内人是不是叫余氏,有几分姿色?”

周阳尽量根据前世的记忆梳理出这些信息。

要是没记错的话,余氏应该是把薛大虎给绿了。

而奸夫正是薛大虎的表弟,薛大海!

本来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也不应该多问。

但眼下他有了个主意。

“你为何这么清楚?”薛大虎脸上写着难以置信。

“薛大虎,你好好反思自己,是对自己老婆关爱不够多,还是天天熬夜,韭菜吃得不够,肾不行了。”

“你被绿了,奸夫是你表弟薛大海。”

“王八崽子!”

薛大虎走上前来,一巴掌扇在周阳脸上,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怎么都没想到,周阳能够说出这种无厘头的话。

太气人了!

这一巴掌,他用了全力。

发泄过后,仍旧觉得心中余怒未消。

奈何周阳已经倒地,抱着肿胀的脸蛋,呜呜哭了起来。

“打人啦,施暴啦!”

“呜呜,还有没有天理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江河市炼钢厂车间主任,光天化日下行凶,殴打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这样的人不配当主任,不配管生产!”

“这样的人不配竞争厂长!”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周阳的嗓门很大,声音传到很远。

他的外貌很凄惨,情绪也很委屈。

“周阳,你别这样,你别乱喊。”薛大虎急了。

“他不让我说话,想杀人灭口啊,快来人啊!”

“周阳,你别小题大做!”

周阳继续哭:“陈校长,你快来为我主持公道,我牙齿被打掉了,呜呜。”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在地面耍泼起来。

“周阳,你……”

“求你了,别喊了。”

薛大虎害怕起来。

殴打未成年,这会不会算罪?

家里那个女人又奢侈享受,儿子读滨海大学,自己的事业一定不能受影响!

“周阳,你别喊了。”

“是我一时昏了头,这幅画我送给你,送给你。”

薛大虎把士女游园图塞到周阳手里,道:“周阳,有人来了。”

他暼到,陈政德和钱中原循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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