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利用的价值

环形城墙下,城门大开,城内火光通明,一览无余。

从城门延伸出一条悬空于深渊之上的墨石砖,约有两丈长一丈宽,隔空三丈远的距离,是数十个方形长柱,就像是练功用的梅花桩一般,只不过来自于底下万丈深渊,突兀的立在了那里。这些方形长柱高低不平、距离不等,但都有一个特点,雕工十分精美。

除了可容纳两人落脚的光滑柱面之外,柱体四面刻有一长段精细的图案,上面描绘着修建奇星五行阵的过程。一个个背负着巨石的苦工在官兵的毒打下于地底深渊堆砌高墙,麻木不仁的表情、瘦骨嶙峋的身躯都被刻画的栩栩如生,有的倒在长柱边奄奄一息,有的机械地扒拉着破碗里的糟糠野菜,还有的直接化成一滩腐肉,被虫鼠撕咬蚕食。只目力尽处,十几个长柱图案已然如此,后边不知道还会雕刻出怎样惨不忍睹的壁画。

这哪里是奇星五行阵,分明是阿鼻地狱!

“此阵名为奇星五行阵,被设计用于地下墓穴防盗墓,那些长柱体叫鬼门柱,墨石砖通道被称为鬼门道,城门便是鬼门关。”秦治说到此处,遥指着离鬼门道最近的一根鬼门柱,继续道:“那根鬼门柱是奇星位,没有危险,但之后要通过五行阵,必须按照奇星五行位踏上另一处鬼门柱,一旦走错一步,阵法就会启动,下边是熔浆烈焰还是万箭穿心,这就看咱们的运气了。”

“我说赵拓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拉我们来以身试阵,太卑鄙了!”群雄中不乏聪慧者,在这群人的提醒下,人们终于明白自己是被赵拓给利用了。

九天神龙甲?呵……哪有那么好的事,天上不会白白的掉馅饼,所有看似贪便宜的美事,背后往往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五行阵我倒是听过,这奇星五行阵又是什么鬼阵法?这谁能知道怎么闯阵啊!”威海镖局一位镖头心怀不满,出声抱怨道。

“你还想着闯阵?真的是当炮灰当习惯了?”无花谷一位女侠讽刺道。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要个说法!”嵩山派剑客忿忿不平,招呼群雄声讨赵拓。

“对,我们要个说法!赵拓你给我出来!”

“赵拓!别当缩头乌龟!”

“赵拓!赵拓!赵拓……”

城外一时间喊声震天,暴动不止。荀孟绮、任小天等几位巨头倒是没参与“声讨”,不是他们逆来顺受,而是他们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当初下墓都是自愿的,造成任何后果只能自己承担,赵拓能给什么说法?道歉?廉价的不值一提。

不过这种场面他们也乐得看见,总得让朝廷的人心里掂量掂量,我们可不是傻子,别想着利用我们当炮灰。

眼看着局势有些控制不住,崔揽月手中挥出一道青光,狠狠地砸向城门。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嘈杂的人群终是安静了一些。

崔揽月脸上表现出极其不耐烦的神情,他手持青玉剑又连着砸了两下城门,刺耳的声音总算是让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

“闹够了没有?”崔揽月十分骚气的甩了甩头冠,语气虽然威严,但搭配上他的动作总显得有那么一点滑稽,让人很难认真起来。

“紫金男你想说啥?”万玲珑轻启红唇,美目流转,略带嘲讽的口吻让崔揽月气的脸色发紫,差点憋出内伤。

“哼!看你是个小姑娘,不与你计较!”崔揽月努力平复着躁动的情绪,那不停抚胸的模样要多傲娇有多傲娇。

“唔……那我是不是还得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万玲珑这一句话让崔揽月十分受用,他摆了摆手刚要道一句:“你知道就好。”却又听到万玲珑小声嘀咕道:“紫金男这个称呼确实不好,怎么不如骚气男直接,你们觉的呢?”

“哈哈哈……骚气男,这个称呼不错啊,万教主高才啊!”楚湘冲着万玲珑竖起了大拇指,周围人哄然大笑,却把崔揽月气的火冒三丈,紫金冠都戴歪了。

“你找死!”崔揽月话音未落,疾奔向万玲珑,任小天、荀孟绮纷纷做招架之势,而就在此时,荀谕南动了!只见一道人影晃过,崔揽月身后莫名伸出出一只怪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士可杀不可辱!二哥你让我杀了她!”崔揽月咬牙切齿的盯着万玲珑,不知道的以为万玲珑把他非礼了呢。

“胡闹!”荀谕南显出身形,斥责道:“多大人了,被一个小姑娘一激就乱了方寸,还怎么做的了门内护法?”

崔揽月听此一言,终于冷静了下来,荀谕南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呵斥他反省去了。

此时秦治适时地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与众人道:“你们方才说要讨个说法,我也同意,不过这里不是你们能讨说法的地儿,因为襄王并不在此处。”

“那他在哪?”人群中有人问道。

“在哪我不清楚……”秦治摇了摇头道,“但眼下你们真的要去找襄王讨说法么?这一路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到了此地,九天神龙甲近在眼前,你们就不想去看看?就因为襄王利用了你们就要半途而废么?”

利用之事说的如此直白,显然秦治是想与群雄摊牌了。

“如果说利用,那我也被利用了啊。”秦治拍了拍胸脯说道,“我也是夺宝人之一,这一路走来也死了许多手下,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去讨个说法?简直可笑!说白了,襄王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个消息,但凭你们自己的意愿选择下不下墓,没人逼着你们来吧?”

秦治将赵拓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关键是还无法反驳,这让众人十分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秦治当然不可能一味地替赵拓说好话,他待群雄思考片刻,又道:“不过说实话,据我所知,襄王因闯阵已经死了几千名军士,那都是禁卫军精英啊!他不是没尝试过就让你们来当炮灰,他是觉得江湖之大,能人异士何其多,定能破解这奇星五行阵,故此才广发英雄帖邀请你们来夺宝,不然你们能知道九天神龙甲所在?”

秦治这一番话说完,让人觉得当炮灰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群雄尽皆默然。

不过秦治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哄不了荀孟绮几位巨头,荀孟绮更是当成废话来听,他真正关心的是奇星五行阵本身,赵家坐拥天下,资源雄厚,难道手底下就没有一个人懂如何闯阵吗?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阵法叫奇星五行阵?”荀孟绮开言问道。

涉及阵法,秦治并不是太懂,便由荀谕南代为答道:“鬼门柱上的图案你也看到了,其中有不少鬼门柱上都写有“奇星五行”这四个字,我想这应该是阵法名称不假。”

荀孟绮点了点头,又道:“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们的人先闯阵,还是我们先去做炮灰?”

“当然是一起了。”荀谕南肯定道。

“那好!”荀孟绮说着手指向步鹫,继续道:“此人两次将渎阴犻引入人群中,导致群兽肆虐,死伤了许多兄弟,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主子襄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他来做你们那边先打头阵的人,以此来告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荀孟绮这一番话是替其他人说的,不管是张迪、仇喜还是贾半仙,他们的死都和步鹫没多大关系。他之所以针对步鹫,当然也不是因为他侠义心肠,替死去的人鸣不平,而是他怀疑砍断万玲珑藤蔓致使任小天受伤的幕后黑手就是步鹫!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猜测,为了印证这个猜测,荀孟绮才提出要步鹫代表朝廷的人先打头阵。

“步鹫,你觉得如何?”秦治问道。

“没问题啊。”步鹫扯了扯嘴角,盯着荀孟绮阴阴一笑,随即进入城内。

荀孟绮看了一眼万玲珑,后者的表情十分冷漠,就好似面对一个陌生人,完全不给半点笑脸。荀孟绮暗叹一口气,心道:这一次就替你抓出害你的凶手,也算是偿还你助我覆灭中原六大帮的恩情。

“教主,您准备第一个进去?不可啊!万万不可,还是让我们先去探路吧!”楚湘看荀孟绮跃跃欲试,急忙阻止,崔遥、张水龙也道“不可轻易涉险”。荀孟绮却摇了摇头,与三人道:“之前遇到的危险都不足道,夺宝真正的难关是这奇星五行阵,此一去凶多吉少,所以你们不必跟来……”

“教主!不行啊!”

“属下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孤身闯阵?”

“教主,求您了,让我先进去吧,就算不打头阵,陪着您也好啊!”

荀孟绮听楚湘三人劝阻祷告,实在有些不耐烦,他冷下一张脸,厉喝道:“好了别废话了!你们三个的功力谁有我高?进去给我添乱吗?无谓的牺牲那不叫壮烈,那是愚蠢!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再有半句废话逐出神教!”

“可是教主……”

“嗯?”荀孟绮极其严厉的眼神还是让楚湘停下了话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荀孟绮做好了准备便快步往城门内走去,刚走到城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殷切的叮嘱,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担忧。

“你……你要小心啊。”

荀孟绮听得这句嘱咐,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随即头也不回的走进城门内。

……

奇星五行阵,鬼门道,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看到荀孟绮入城,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荀谕南就跟在他身后,颇为焦急的劝阻道:“孟绮,你不能第一个去,这里有多危险我是亲眼见识过的!”

沉默,他的步伐反而加快了。

“孟绮!”荀谕南低喝一声,又压低了声音道:“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怎么到生死关头却做这种糊涂事呢!你知不知道这深渊下有多少亡魂!”

“孟绮!”

不远的路程走到了尽头,荀谕南没有劝动荀孟绮,只得停下了脚步。

鬼门道最前端,一位身着淡色长袍,腰挎龙纹剑鞘的壮年男子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荀孟绮,轻声问道:“你准备好了?”

“你是谁?”荀孟绮反问道。

“大胆!”步鹫疾喝一声,“瑞王在此,焉敢无礼!”

荀孟绮瞥了步鹫一眼,没有搭理他,又打量着壮年男子问道:“你就是赵振?你腰上挎的可是京城三绝之一——青龙宝剑?”

赵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却又再次问道:“你准备好了?”

荀孟绮待要应承,却见远处鬼门柱突然显出两个模糊的黑影,只眨眼间的功夫,便已掠至奇星位,紧接着两人飞身而起,飘飘然落到赵振身旁,那神情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荀孟绮看这一男一女十分眼熟,二人农夫村妇的打扮,不正是在迎客来时云从龙于楼上暗中指点的农舍夫妇吗?他们也是朝廷的人?

不待荀孟绮询问,那农夫直接与赵振道:“别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能第一个进。”

“为什么?”赵振、荀孟绮异口同声的问道。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做炮灰。”农夫虽然是看上去十分朴素,但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贵气却是无人能及,就算瑞王也难以比肩。

“您这……您这也太不讲理了!”赵振似乎不敢对他生气,这让荀孟绮更加好奇,这一对夫妇究竟是什么来头?

论武力,云从龙很肯定的说过他不是二人的对手;论身份地位,瑞王对其毕恭毕敬,这天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有这背景实力?

“不会是他吧?”荀孟绮暗自思忖,忽得仰起头来,十分不确定问候道:“您是……师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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