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五月廿二(一)

“你在看什么?”

察觉到司马懿的目光,贾诩微微转过头,笑着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头骨。

“没什么……”

头骨有些生硬地转向一旁,看向远处的山林。

“那个周平似乎已经到了。”

“哦,是吗?”

贾诩也跟着望了过去,他显然没有司马懿有那么敏锐的感知,在他的视野中,山林依旧是那片山林,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不正是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

远处的山林里,在符箓的掩映下,一身西凉军士兵装扮的周平正为明天的行动做着最后的布置。

直接在人家的祭坛上布阵显然是不现实的,不过问题也不大,云蒸雾变这个阵法他二重就可以使用了,如今他已经五重,对这个阵法的理解和运用随之臻于成熟,范围和时效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他目前所在距离祭坛有半里之远,但他依旧有把握让遮蔽视线的云雾覆盖整片河岸。

除此之外的话……

周平扫了眼身旁的树木,树干上都已贴上了符咒,又引雷的,也有发出声光误导的,凡是能在此间用上的,他都布置了不少。

计划很简单,水边多晨雾,在晨雾的掩盖下,周平的法阵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施展出来。对方开启禁制的时机肯定不会因为小小的雾气而拖延,而就在他们施法的节骨眼上,自己便会出手,在董白的内应下一举将貂蝉劫下。

当然,这是最顺利的情况,若是法阵被识破,这些树木上的符箓就该发挥它们的用处了,剧烈的声光会营造出敌袭的假象。董白的武将能力是气味,而敌袭之下,董白会故作慌乱,释放出迷香,自己依旧能浑水摸鱼。

对方两个谋士,在明的贾诩要开启禁制,肯定无暇他顾,在暗的司马懿则交给左慈,也可放心,而自己,只用对付几个武将,取他们的性命虽然不可能,但在诸多术法的干扰下,劫走貂蝉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心里将计划过了一遍后,周平整了整衣服,混入了巡逻祭坛的队伍之中。

……

五月廿二,大吉。

今天董卓罕见地起得很早,或者说他昨晚根本就没睡着,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个武将,一夜没睡的他此时看上去依旧精力充沛。

“太师。”

车驾在祭坛边停下,贾诩立刻恭敬地围了过来。

“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

董卓打量了一圈周围,诸多布置已经做好,负责掌旗的兵士站在祭坛的各层上,各色幡布迎着江边的晨风招摇着,应该到场的武将也尽皆到场,有的负责警戒,有的则在原地修整待命。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水面泛起的晨雾了,这些雾气和陵寝自带的阴气混杂在一起,给一切都镀上了层阴冷的气息,远处的事物看起来就像一个个阴森的鬼影,让人很不舒服。

“太师,时候快到了。”

“嗯。”

董卓点点头,对着身边的亲兵示意,跟他一道从长安赶过来的貂蝉在董白的护卫下被从车上请了下来。

今天的貂蝉穿着看上去比后宫的妃子还要华丽,她身穿藂罗衫,肩披泥云披,头佩芙蓉冠,下着花罗裙,手持罗小扇,脚踩泥金鞋,却是秦时的装扮。

貂蝉本来就是国色天香之姿,再配上这一身华丽的装扮,一下子就吸引了吕布的全部注意力。自从貂蝉被送到后宫以后,他就再没有机会见到貂蝉,对貂蝉日思夜想的他见到貂蝉这般漂亮的出场,一下子眼睛就直了。

不过此时已经没人关注吕布如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貂蝉的身上,在贾诩的指引下,貂蝉一步步登上祭坛,而她的身后,则是负责护卫的董白,和将要进入陵寝的董卓。

这几日貂蝉在后宫里被好吃好喝供着,虽说是被魂灵附体,但气色反倒比在王允府上的时候还要好上不少,而且不止是气色,就连那无神的眸子和淡漠的神情,也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虽然董白没有和她明说,但言语间有意无意的暗示,再加上貂蝉本就不笨的头脑,她已经猜到了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原本已经认命的她说不上重燃希望,但确实是在期待着什么。

“你在期待什么?”

冷淡的声音传来,低头走路的貂蝉抬起头,却只见到了贾诩引路的背影。

“没有期待。”

貂蝉冷冷道。

“应该给自己留点虚妄的……上去吧。”

贾诩让开身位,祭坛的最后一层,能上去的只有貂蝉。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和贾诩在同一层停下的董白看了眼贾诩,却正巧迎上了贾诩的视线,他对着董白笑了笑,将一切都隐藏在恭敬之下。

“铛!铛!……”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

辰时,少阴已矣,少阳初至,可为良时。

“太师。”

“开始吧。”

董卓轻轻地点头,压着声音说道,尽管他已经在克制了,但声音还是兴奋地有些颤抖。

“是。”

贾诩朝董卓很快地行了一礼,他双手挥舞,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游荡在半空中的无尽阴气,终于翻滚了起来。

……

远处的山林里,昨晚周平做了许多布置的地方。

“没想到那贾诩只是个幌子,真正施法的却是你。”

左慈从一棵树后缓缓走出,而他的面前,司马懿背对着他,正低声疾诵着法咒。

见左慈现身,司马懿依旧颂念着法咒,但他周身环绕着的三颗头骨却飞向左慈,这些头骨眼眶中都闪耀着紫色的光芒,一副戒备的模样。

“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虽然你我立场不同,但我只是个旁观者,至少这件事上面,我不会下场出手。”

左慈的话语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那几颗头骨眼眶中紫芒不灭,依旧戒备地看着左慈。

“我是旁观者,于吉只会在周平遇到危险时出手,你是实际操纵者,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唯一让我疑惑的,却是那个贾诩,他的作用,或者说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司马懿此时显然不能回答左慈的问题,左慈也不求什么答案,继续自顾自地推断着。

“陵寝里的东西你肯定是不会分给贾诩的,他愿意帮你,难道真的仅仅为那所谓的地位?”

“还是说,他有别的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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