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儿脸上笑开了花，她觉得这几日压在她心头的乌云，突然消散了，“大姐，我想学识字，有了识字的基础，便能看懂医术。”
“想好了？”颜其玉笑问。
“想好了。”
“不许朝令夕改哈！”
“不改！”歆儿摇头。
两人玩闹似的在山里拔着艾草，又朝山上走去。
天气突然晴转阴，歆儿指着一个大叶子的草，“大姐，车前草，有止咳的作用。”
颜其玉看了眼天，乌云大朵大朵的汇集在一起，“歆儿，这怕要下雨，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歆儿将车前草拔下来，放进背篓里，“前面就有一个山洞，我采药时见到过，离这儿特别近，我们去那里避雨吧？”
说着，雨便下来了。
颜其玉带着歆儿一路小跑，进了山洞，雨也下大了。
颜其玉放下背篓，山洞里有几捆干柴，怕是附近的村民为行人方便留下的，四处找了找，果然找到一个火折子。
歆儿站在洞口，“大姐，看这情形，雨一时半刻停不了，如果等到天黑，我们不好回去。”
颜其玉点了火，“歆儿，将湿了的衣服脱下来。”
歆儿停在洞口一动不动……
“歆儿？”
“大姐，你快看，那是不是一个人？”歆儿朝外张望着，大声喊道。
颜其玉站起身，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离山洞不远处，在朦胧的雨雾里，有一件黑灰色衣袍隐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颜其玉叮嘱道：“歆儿，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折了一大叶子挡在头上，颜其玉一路跑过去，是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脚踝处的血迹随着雨滴藏进草丛里，整个身上都有明显的擦痕。
山坡上也有明显的滚落痕迹。
颜其玉捡了一树枝，碰了那中年男子几下，“喂，醒醒，你还活着吗？”
见中年男子没反应，颜其玉凑近了摸了摸他脖颈处的动脉，还活着。
“大姐，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看看刚才采的药草里有没有止血的，他受伤了。”颜其玉扔了手中的大叶子，吃力的将人拖进洞口火堆旁，将那人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
“大姐，不可！男女有别。”歆儿喊道。
颜其玉没有停动作，“救人最重要。”
“歆儿，他腿上的伤口最严重，看起来像是用捕兽夹夹的。”颜其玉将中年男子湿衣服挂在火上烤。
歆儿将用石头捣好的止血药敷在中年男子的伤口上，血很快止住了。
一切停当，颜其玉才感觉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坐在火堆旁，她开始犯愁了。
歆儿与她两个人不可能带一个男人下山的，不是什么男女大防，而是，力气有限啊！
外面雨越下越大，山体容易滑坡，她不能回去喊人。
如果天黑之前这人还不醒来，他们两个是将人扔在洞里，还是陪着他直到醒来？
如果陪着他醒来，今天晚上在这山洞过夜，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有猎户在附近放捕兽夹，说明附近有野兽出没。
一时，这洞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火柴爆裂声。
歆儿一直盯着那男子的手，“大姐，想来这位大伯是个上山采药的大夫。”
颜其玉这才想起这男子身上有股子特别难闻的气味，想来是天天与熬制草药熏染在衣服上的草药味道，再观他手上的薄厚不一的茧子，心下已了然，小丫头观察力惊人啊！
她也不拆穿，“如果是他亲人有病呢？”
“大姐看他的手，拇指、食指的指腹上有薄茧，想来是捏银针留下的，手掌内稍厚的茧，应是上山采采药用锄头留下的痕迹。”
颜其玉点头，“歆儿的观察力实在惊人，这么细微的东西都分析的头头有道，实在太适合做大夫了。”
被分析的男子睁开眼，眼中满是欣赏，他清咳两声，“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一愣，那男子失血过多，虽神色疲惫，却极为和蔼，“铁苋草止血极快，别名血见愁，小姑娘胆大心细，比之一般男子都要勇敢。”
如此一说，这男子的确是大夫。
看他自身的气质，与眼中岁月洗礼后，留下的那种从容不迫，便知他一定不是什么赤脚郎中，想必定有让人惊艳的本事。
颜其玉立刻道：“歆儿，想学医术，还不快快拜师。”
拜师？
两人都是一愣，歆儿已经会意跪了下去，“拜见师父。”
男子吓得想要躲，可是，腿受着伤，这一拜是躲不掉的，有几分急切道：“即便是懂些医术，可，女子怎能学医？”
“为何不能？”颜其玉反问。
男子被问住，找了半天理由，才故作强势道：“从未见过女子学医术的。”
“那便从她这里开一次先河，自古以来皆是男子为医者，女子即便是有病，也不敢见大夫，即便见了也不敢说出实情，遮遮掩掩，导致病情加重，后无药可医。如果有一个女大夫，是不是就可以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大夫一愣，的确如此，想来如果有女大夫，如同他夫人一般的女子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没有了刚才的抵触，那中年男子才算放松下来，打量着歆儿，“你真愿学医术？”
“自然愿意，请受歆儿一拜。”
见他依旧没有松口，颜其玉问道：“不知大夫家住何处？您腿受了伤，我们将您送回家。”
“丰年县西城山脚下，我姓温。”
颜其玉立刻拜了拜，“见过温大夫，我们姐妹二人是西城街主干道巷子口第一家颜宅。”
颜家丰年县独一家，当初有颜老爷每月初看病施药，今有颜家女每月初施粥，这件事情即便他不常出门，也被迫听说，可见颜家人如今是多么出名，“想必这位就是颜家长女了，那麻辣小龙虾是你做的？”
颜其玉一笑，“是的。”
“算得上远近闻名，其父在天有灵也算能闭眼了。”
“您认得我父亲？”
“哈哈！像我这种连饭都吃不起的人，自然是认识的，你父亲不但月初给穷苦人看诊施药，还会施粥。”
她还真不知道，颜父看诊施药，她也是才听说的，“所以，家妹喜欢学医术大抵是看多了人家疾苦，想效仿父亲尽自己的绵薄之力。”